京剧大师周信芳是久站南方的名角，也是海派京剧的一面旗帜。然而他曾多次出入京华，在北京的舞台上展演了众多光彩熠熠的艺术形象，在北京留下了许多动人的故事，他与北京有着不了的情缘。
周信芳(1895—1975年)，名士楚，以字行，艺名麒麟童。浙江慈溪人，生于江苏清江浦(今清江)。周信芳出身艺人家庭，从小耳濡目染，5岁随父旅居杭州，拜京剧文武老生陈长兴为师。不久，又从王九龄的弟子王玉芳学老生。7岁首次登台于杭州拱宸桥天仙茶园，取艺名“七龄童”，在《三娘教子》中演娃娃生薛倚哥。不久，著名做工老生小孟七(孟小冬的叔父)到杭州贴演《铁莲花》，选周信芳配演娃娃生定生，在剧中“雪地奔滑”一场，他以顺溜的“吊毛”博得观众的彩声。
杭州登台后，周信芳跟着父亲走遍华东一带大小码头，接触了孙菊仙、林颦卿等名角。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周信芳12岁，他随父进上海，入王鸿寿满春班去汉口演出，演《桑园寄子》《黄金台》《翠屏山》中的娃娃生，也颇成功。随后，王鸿寿把他带到上海进玉仙茶园，唱《翠屏山》大轴，这是他首次在上海亮相，周信芳从王鸿寿学到不少老生戏，红生戏，为他日后的发展，打下了的基础。1907年周信芳在上海正式改艺名为麒麟童。渐渐他在申城舞台上有了一些小小的名声。
1908年，周信芳毅然负笈北上谋求深造，到北京进了喜连成科班。
喜连成科班在当时是全国第一大京剧科班。出资人是吉林富绅牛子厚，他在吉林开设保升堂药铺和戏园，同时在北京打磨厂新大同店内开设源升庆汇票庄。他喜爱戏剧，自己胡琴、鼓板等也都在行。他因邀角时认识了老生演员叶春善，见他为人诚笃，就与他商量在北京合作创办一个科班，并取出三百两银子作为经费。经过紧张的筹备，科班于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七月成立，始名喜连升，地点在北京琉璃厂西南园，翌年改名“喜连成”，迁至宣武门外前铁厂。叶春善任社长，并亲自督教。他是安徽太湖县人，生于北京，父叶中定，叔叶中兴均为京剧艺人，他幼入小荣椿科班，工老生，师从杨隆寿、姚增禄等，与杨小楼、程继先等同科，曾搭四喜班，曾为孙菊仙配戏。科班聘请萧长华为总教习，苏雨卿、宋起山等执教。
最初招收雷喜福、张喜虹、王喜禄、陆喜明等六名学生，世称“六大弟子”。喜连成科班只收男生，随到随考，入科年龄一般为六岁至十一岁，坐科年限为七年。喜连成共办七科，学生以“喜、连、富、盛、世、元、韵”排名，共培养学生近700名。喜连成除了本社学生以外，另聘社外稍有名声的童伶搭班学艺。其居住膳食不同于本社学生，并付给包银。周信芳就是属于搭班学艺的。同时搭班学艺的还有梅兰芳、林树森、贯大元等。
周信芳于1908年搭入该班。科班学艺是很艰苦的，一般学戏七年到十年，每个学生要求学会三十余出戏。学生不管三九严寒或是三伏酷暑，都要起早摸黑地艰苦学戏和练功，有的科班学生学不好还要被责打，所以旧时有把学戏称为“七年大狱”“十年大狱”的说法。喜连成科班纯以造就京剧人才为宗旨，训育学生极其严格、规范。周信芳在喜连成科班，生活紧张而又艰苦。科班规定，每天清晨起床吊嗓、练功，上午教授文戏、武戏，晚上教授昆曲。叶春善本是做工老生，亲自授课。萧长华除主教丑行之外，生、旦、净诸行名戏也遍为教授，而旦、净行也还有别的名师执教。下午是到剧场演日场，午后十二时半就开锣演戏了。凡是没有活的，留在家里继续练功；有戏的，就穿着袍子马褂上戏馆。先由教师点名，然后排成整齐的队伍，跟着老师步行到戏馆。到了戏馆，各人按戏码扮戏。
那时喜连成班固定在前门外的广和楼演出，参加演出的大部分是喜字辈的学生，如雷喜福、张喜虹、王喜禄等，再就是搭班学艺的梅兰芳、周信芳、林树森、贯大元、姚佩兰等。
周信芳头三天的打炮戏是《定军山》《翠屏山》和《戏迷传》，此后他演过《红鬃烈马》《滚钉板》《六部大审》《连环套》等文戏、武戏，而且还与萧长华师傅合演过《钓金龟》，周信芳反串老旦康氏。这个从南方来的小衰派老生多才多艺，亦庄亦谐，也很受观众欢迎。他唱得最红的是《戏迷传》，他所饰戏迷，要串十几出戏，要学好几个行当，好几种流派唱法，都能应付自如，惟妙惟肖。
周信芳与梅兰芳的合作演出更令人瞩目。他们两人当时都是13岁，又都是搭班学员，两人特别亲密。他们首次合作的剧目是《九更天》，这是一出奇冤戏，周信芳饰马义，梅兰芳饰马女，一个悲愤，一个凄厉，演得如泣如诉，催人泪下。接着他们又合演了《战蒲关》，这是全场的压轴戏，梅兰芳饰徐艳贞，周信芳饰刘忠，金丝红饰王霸。
王霸命老仆刘忠去杀爱妾徐艳贞，周信芳扮演的刘忠，进退两难，欲言又止，手中宝剑颤颤抖动；梅兰芳扮演的徐艳贞聪慧贤淑，见刘忠情状，知有蹊跷，心中猜度。两人表演极为细腻逼真，唱得也委婉动听。当戏演到徐艳贞问明情由，夺剑自刎，刘忠也自尽而死时，剧情达到高潮，许多观众禁不住为这两位童伶的精湛表演齐声喝彩叫好。自从梅兰芳、周信芳等人搭班参加演出后，广和楼观众日趋踊跃，卖座从原先的五六百座激增至一千五六百座，十分红火。
本文选自《北京文史》2022年第一期《周信芳与北京的情缘》
作者简介：沈鸿鑫，作家、文艺戏剧评论家，著有《周信芳评传》等
编辑：薄梦嫄 王诗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