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与城市发展的关系极为密切。居民是城市的灵魂,有了居民的生活,才会产生城市文化。北京城市之所以有着强大的生命力,正是因为千百年来生活在这里的民众创造着灿烂的文化,并使这种城市文化不断延续,不断创新,不断发展。辽金时期,特别是元代以来,作为全国政治中心,各方人士纷至沓来,正是他们的加入,才促使北京城市不断向前发展。同时,清代以来,尤其是中叶以后,全国人口明显激增,人口的迅速增长与生产、生活资料的缓慢增长之间的矛盾,已经引起时人的关注。就京师北京而言,乾隆末年是清代北京城市人口发展的极盛时期,当时人口规模并未能超出元明两代极盛时期北京城市人口规模,究其原因,就在于清政府及时推行了疏散和控制北京内外城人口的政策,并获得了良好的效果。
北京内城八旗人口的疏解
明末清初北京人口规模较之明代盛期时已经出现大幅度锐减。明代后期,国家政治腐败,吏治败坏,民生凋敝。自万历以来,北京几乎无岁不灾,而官府依旧征收各种苛捐杂税,为了抵御东北满洲来袭而开征新税,致使众多百姓流离。至明末,传染病流行,更对北京人口造成重创。明末清军多次进抵北京,掳掠人口和物资作为战利品。李自成率领的农民军攻占京城不久,在吴三桂和清军的联合进攻下退出京城。明末清初,北京地区历经战事、灾病,人口锐减。
清朝统治者入主北京后,带来大量八旗人口,弥补了明末战乱灾祸损失的人口数量,使得人口出现较大的增长。清初实行旗民分城居住,八旗按照方位驻扎内城。其中,镶黄旗驻扎在安定门内,正黄旗驻扎在德胜门内,正白旗驻扎在东直门内,镶白旗驻扎在朝阳门内,正红旗驻扎在西直门内,镶红旗驻扎在阜成门内,正蓝旗驻扎在崇文门内,镶蓝旗驻扎在宣武门内,八旗人丁每三年编审一次,佐领稽查。佐领即早期的牛录,是八旗户籍管理与户口统计的基层组织。清初八旗入关时,满蒙汉八旗及内务府包衣旗人共有佐领(含管领)647个,半分佐领27个,折合共计660.5个佐领。此后,京师佐领陆续增设。顺治十四年(1657年),京师满洲、蒙古、汉军八旗及内务府上三旗和下五旗包衣共有佐领751.5个。康熙二十年(1681年),增至957个,六十一年(1722年)增至1293个。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增至1369.5个。嘉庆六年(1801年)增加至1374.5个(韩光辉《北京历史人口地理》)。关于每佐领的额数,清太祖努尔哈赤时期初定每300壮丁为一牛录即佐领。入关后,又定每200壮丁为一佐领。康熙时期定,每一百三四十壮丁编为一佐领。据此,可以大致确定各个时期京城八旗兵丁的总数。康熙三十年(1691年)八旗兵丁约计15万人,除各地驻防旗兵4万余人,京师八旗兵丁约为11万人。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八旗兵丁总数约为19万人,除各地驻防旗兵5万余人,京师八旗兵丁约为14万人。雍正时期京师八旗兵丁约为15万人,乾隆末年京师八旗兵丁约为16万人(韩光辉《清代北京八旗人口的演变》《人口与经济》1987年第2期)。清代前期北京内城八旗人口逐步增长,至乾隆时期达到极盛。
乾隆时期是北京内城八旗人口最多的时期,也是从这一时期开始,清廷开始组织京旗迁往外地。乾隆六年(1741年)正式着手筹备京旗回屯。九年(1744年)十月,第一批第一起七百五十户京旗陆续抵达拉林。此后,嘉庆和道光时期继续执行这项举措。嘉庆帝即位之初,大臣建议八旗闲散户丁情愿前往口外耕种,未被允准。十七年(1812年),面对八旗生齿日繁,生计拮据的状况,考虑开放东北柳条边一带,安置在京闲散旗人,给予耕地,或耕种或租佃。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正式实施移京旗开垦。盛京、吉林各移民千人,设二屯开垦。道光时期京旗移驻自四年(1824年)开始,每年移驻二百户,分为四起送外双城堡等处。光绪初年,清朝统治者谕令军机大臣等确查东三省可耕田地,移驻京旗开垦,并选定距离拉林、双城堡不太远的呼兰作为移驻地。清代中期以来多次组织京旗移驻,加快了当地农业经济的开发,部分疏散了京师内城聚集的闲散八旗人口,减缓了内城八旗人口的增长进程。
圆明园护军营、外火器营、健锐营的组建疏解了内城八旗人口密度。
清代在京城西郊修建了规模宏大的皇家园林,清帝除了驻园休憩外,还在此处理政务,开启清代御园理政特殊的政治运行模式。与新的政务活动中心的职能相适应,清帝组建了专门的防卫部队。雍正二年(1724年),设置圆明园八旗护军营,选在京八旗官兵前往驻扎,设护军三千名,养育兵九十六名。乾隆三年(1738年)增设养育兵三百八十四名。十二年(1747年),命京城八旗护军八百名移驻圆明园。镶黄旗营房在树村西,护军参领等廨舍共六十五楹,护军等官房共一千四百八十五楹;正黄旗营房在萧家河北,护军参领等廨舍共六十五楹,护军校、护军等官房共一千四百八十五楹;正白旗营房在树村东,护军参领等廨舍共六十五楹,护军校、护军等官房共一千四百六十四楹;镶白旗大营房在长春园东北,副护军参领等廨舍共三十九楹,护军校、护军等官房共一千一百六十七楹,小营房在长春园东,护军参领等廨舍共二十六楹,护军校、护军等官房共三百一十五楹;正蓝旗营房在海淀东,护军参领等廨舍共六十五楹,护军等官房共一千四百五十五楹;镶蓝旗营房在广仁宫西,护军参领等廨舍共六十五楹,护军校、护军等官房共一千四百八十五楹;正红旗营房在安河桥西北,护军参领等廨舍共六十五楹,护军校、护军等官房共一千四百六十七楹;镶红旗营房在静明园东北,护军参领等廨舍共六十五楹,护军校、护军等官房共一千四百八十五楹。
圆明园八旗护军营护军参领等廨舍共计五百二十楹,护军校、护军等官房一万一千八百零八楹。此后,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增设养育兵五百二十名。四十三年(1778年),增添养育兵一百七十六名。五十年(1785年),圆明园兵丁滋生人口较多,生计出现拮据的情况。正如民初李景汉《北平郊外之乡村调查》中提到的,圆明园西北不远的黑山扈、马连洼等处,二百年前住户极少,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西郊园林兴建后,居民迅速增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在园中或附近八旗营房当差之人
火器营原来驻扎在京师城内,为了防止火器走火惊驾,外迁至西郊蓝靛厂,即外火器营。外火器营从八旗每个佐领中抽调兵丁组建,共建营房七千一百九十六间。
健锐营最初组建源于平定金川叛乱,巩固政权的政治军事需要。大小金川位于四川西北部,是藏民聚居区。清初沿袭明制,设土司管理。乾隆时期大金川叛乱,袭击清军,清军溃败。乾隆帝闻讯后,下令在西山仿造金川式碉楼,从京城前锋营和护军营挑选动作身手敏捷兵丁一千人,组建云梯营,分为两翼,专门训练,随后派赴前线支援战斗。平定大金川叛乱后,云梯兵凯旋回京,乾隆帝决定在香山专门组建健锐云梯营,既包括征讨有功的云梯兵,也包括金川俘虏及临阵俘获的番习工筑数人。十八年(1753年),健锐营增设骁骑一千名。二十八年(1763年),设前锋参领二名,副前锋参领八名,委前锋参领八名,前锋校二十四名,并奏准由护军营移驻健锐营护军一千名,增设护军参领二名,副护军参领八名,委署护军参领八名,护军校二十四名。四十一年(1776年),增设番子佐领一名,番子骁骑校一名。几经扩建,健锐营兵额达到三千人(《光绪顺天府志·京师志八》)。这样,北京西郊聚集着大量八旗兵丁和他们的家属。再加上这一带还居住着很多园户、匠役及闲散人口,清代西郊一带人口的聚集,客观上分散了城区人口的密度。
从龙内迁的八旗兵丁,除驻扎在北京的八旗劲旅外,还有一部分被派往直省驻防。
驻防八旗分为畿辅驻防和各直省驻防。八旗驻防制度始于顺治初年,并一直延续至清末。人数从最初的一万五千人,发展到清末的近十万人。驻防兵的户籍隶属于在京的八旗都统衙门,他们实际上携带家眷居住在京城外,在京田地家园逐渐荒废。清中期以后,驻防兵逐渐趋于土著化,在驻防地成为新的人口聚集区。
鼓励汉军八旗出旗为民,允许八旗兵丁及家属移居京外谋生,部分疏解了北京城人口不断增长的压力。清代八旗制度下,旗人只能被挑选当兵,靠兵饷维持全家生计,但兵额有限,导致闲散余丁生计日益窘迫。为解决八旗闲散的生计,清廷规定,除了从龙入关人员子孙外,其余的汉军可以出旗为民。他们可以归原籍,与普通居民一样编入当地保甲。如不愿归入原籍,汉军八旗可以在外省居住,随便散处,只需在所属旗都统及居住地督抚衙门登记在案即可。
此外,有清一代,历次战争中八旗兵丁时有伤亡。清初统一战争及镇压各地反抗活动,八旗兵丁被派遣出征。英法联军进犯北京时,清军在八里桥进行阻击。他们在联军的炮火下顽强抵抗,最后三万清军全部战败身亡。
文章出处:《北京文史》2017年第2期《清代北京人口的疏解》
作者单位:北京市社科院历史所。
编辑:薄梦嫄
实习生: 肖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