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陕甘宁》 :如果能有来世,我愿意再生于陕甘宁
北京日报 | 作者 韩毓海

2024-01-02 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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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陕甘宁》 韩毓海 著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9年冬,中央党校在榆林开会,研究毛主席、党中央转战陕北的历史,命我参加,到榆林后,我提出要沿着当年转战陕北的路走一走,当时天寒地冻,行路难,遂约定来年上路。

“秋风度河上,大野入苍穹。佳令随人至,明月傍云生。”2020年秋天,北京早春文化的朋友和榆林党史办的任强同志成就了我的心愿,他们邀请刘统先生和我重走转战陕北的路,这一路行走,许多感慨都写在这本书里。陕甘宁者,秦汉之上郡、陇右也。其南通巴蜀,西经河西走廊、西域而开丝绸之路,一千多年,此地是关中京畿之辐辏,天下之枢机。

自隋炀帝开运河,中国发展大势转向,加之宋代丝绸之路断绝,上郡、陇右便随着秦皇汉武,仿佛永远地留在了李白、杜甫的诗篇里。

1935年,中国工农红军经腊子口出巴蜀,在哈达铺开会,毛泽东从神木人贾拓夫处知道,再往前走就是贾拓夫的家乡,那里有陕甘边根据地,有刘志丹、习仲勋和高岗的队伍。“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向着上郡、陇右去,光明在前,毛泽东知道红军要出头了。

就这样,毛泽东的队伍进入陇右,在榜罗镇与徐海东会合,在那里中央开会批判检讨极“左”路线,果断结束了陕北的肃反,中央红军沿陇右而至固原,直驱吴起镇。

“千家万户哎嗨哎嘿哟,把门开哎嗨哎嘿哟,快把咱亲人迎进门,伊尔呀呼伊尔嗨……”尘封千年的历史就此打开,满面红尘的中国共产党人就这样走进了周秦汉唐的龙兴之地,被黄土覆盖的上郡、陇右,也就此有了新的名字——陕甘宁。

在陕甘宁,毛泽东曾经说,我们要对得起自己的历史、对得起自己的祖宗。他还说孔夫子也是“革命党”,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都要继承。

这个书名——“风起陕甘宁”,直白地说,一是指造成黄土文明的大风,二是指中国革命形成的共产党人的优良作风。

什么是“优良作风”?简而言之,我个人理解,那就是自己小米饭还吃不饱,却操心着天下兴亡、亿万苍生。

我想把这四个字“掰开揉碎”,把它放在古今中外的历史上,放在共产党的奋斗史上,放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

有人说,如果人能复生,他自己愿意再生于盛唐。我问他,那你想再生于盛唐的什么地方?不会是西安的大唐芙蓉园吧?

如果我能够有来世,我愿意再生于陕甘宁,我愿意在抗大骑马,在延河边散步,在寒风里听毛泽东演讲,交许多的朋友,最好能遇到王学文、拉铁摩尔,还有张思德,我还希望遇到海伦·斯诺,没有一个好莱坞明星比她更美。

如果有来世,我愿意做一个种小米、打鬼子、心里想着天下穷人的人。吃着小米饭,操着天下心,共产党的陕甘宁时代就是这样吧。

我想,如果世上容不下这样的人,我也愿像当年的丁玲那样去投延安,即使爬也要爬到延安去。

去年,刘统先生去世了,原本和他约好了,等疫情结束后再去陕甘宁,现在,再也不能够了。

西方哲学的祖宗柏拉图,曾引用苏格拉底的话说,哲学就是“记忆”,就是对“前世的记忆”。灵魂不死,所谓哲学活动,无非就是“招魂”。

邓广铭先生说过,研究历史,其实就是“发思古之幽情”。什么是“思古之幽情”?那就是带着个人情绪、情感血丝的鱼鳞状的记忆碎片而已,如鲁迅在《呐喊·自序》中所说,“我年轻时候曾经做过很多梦,如今大都忘却了,而没有忘却的部分,就是《呐喊》的由来”。

死去的人,活在我们的记忆中,这就是所谓灵魂不死吧?

岁末已至,如今离我第一次访问陕北,已经过去四年,大疫之下忽而想到人总不能四年彷徨,劳而无功,一事无成。即使农民种地,也总要有点收获才是,正是这种功利的打算,使我把这些碎片归拢起来,如同用一根粗线穿珠,我想,不管是不是珠,不管能不能穿在一起,但收拢一下曾经的思路,总比一盘散沙随风而去要好一点、有一点意义吧。

(作者为北京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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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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