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11日，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100周年纪念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做东，美国总统特朗普、俄罗斯总统普京、英国首相梅、德国总理默克尔等60多个国家领导人将齐聚巴黎出席一战结束百年纪念活动。

萨拉热窝街头的枪声

1914年6月28日，奥匈帝国皇储弗朗茨·费迪南（1863-1914）携夫人索菲·霍泰克（1868-1914）检阅部队军演后，乘火车前往萨拉热窝。

这天是星期天。费迪南夫妇上午10时抵达萨拉热窝火车站，然后乘汽车去市政厅。车队共有6辆汽车，第一辆坐着沙拉热窝市长和警察局局长；费迪南夫妇乘坐第二辆汽车，车篷布向后折叠起来，以方便成千上万的欢迎人群与费迪南夫妇互动；后面4辆汽车坐着大公的随从和其他官员。

费迪南夫妇的行程早就在媒体公布。塞尔维亚革命组织密谋在萨拉热窝暗杀费迪南，暗杀小组7人，沿萨拉热窝阿佩尔码头大街部署，每人一个伏击点，普林西普是最后一个伏击点。

车队驶出火车站经过第一个伏击点时，刺客发现身边站着警察，没敢动手。

10时15分，车队驶到第二个伏击点时，19岁的刺客内德利科·查卜林诺维奇投出手榴弹，手榴弹有10秒的延时，在第4辆车下爆炸，车上两人受重伤，另有十几名夹道欢迎的群众受轻伤。查卜林诺维奇投出手榴弹后，立即吞下氰化物毒药并跳入旁边的米里雅茨河。可吞下去的毒药过期失效，河水刚没过脚面，自杀失败，查卜林诺维奇被警察捕获。

车队经过另外5个伏击点时，由于车速过快和欢迎群众密集，刺客都没有来得及出手。

费迪南大公夫妇被暗杀前几分钟 摄于1914年6月28日

按既定日程，故事本该到此结束。但费迪南大公在市政厅参加完活动后，临时决定要去萨拉热窝医院看望被手榴弹炸伤的人。指挥官决定沿着阿佩尔码头大街继续向前走，绕开市中心去医院，但慌乱之中忘记通知费迪南夫妇的坐车司机，司机理所当然地以为要走市区，便从阿佩尔码头大街折回，然后右转进入弗朗茨·约瑟夫大街。

此时，最后一个伏击点的杀手普林西普，恰巧就在这个拐角处的莫里茨·席勒咖啡店前，他万万没想到，费迪南夫妇的坐车又返了回来，如此突然，他没来得及出手车就开过去了。

司机得知自己走错了路，便刹车准备掉头，换挡时，变速齿轮卡住了，汽车停了下来。普林西普的机会来了，他掏出手枪冲了上去，在距汽车1.5米的地方扣动了扳机，子弹命中费迪南的颈部。大公夫人索菲起身保护丈夫，普林西普第二次扣动扳机，命中索菲腹部，两人双双毙命。此时是上午11时。

和查卜林诺维奇一样，普林西普行刺后迅速吞下事先准备好的氰化物毒药自杀，但毒药同样过期失效，普林西普被逮捕。

普林西普为何刺杀奥匈帝国皇储？

加夫里洛·普林西普1894年7月25日生于奥匈帝国波斯尼亚格拉霍沃东部的一个小村庄，父母都是塞尔维亚族人，他在9个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二。由于家境贫寒，普林西普9岁才上小学，13岁转到萨拉热窝奥匈帝国的一所商学校，16岁进入当地的一所中学。

1911年，普林西普加入波斯尼亚青年团，这是一个秘密组织，致力于让波斯尼亚从奥匈帝国独立出来加入塞尔维亚王国。

塞尔维亚是1815年通过革命从奥斯曼帝国的统治下独立出来的，但未得到国际社会的承认。俄土战争后，12个国家于1908年7月13日签订的《柏林条约》正式承认塞尔维亚王国的主权，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则划给了奥匈帝国，而后两个地区有大量塞尔维亚人，他们则希望自己加入塞尔维亚。

1912年，普林西普因从事反政府活动被学校开除后，徒步280公里来到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开始想加入“黑手会”，但因年纪太小被拒，游荡了几个月后便加入了与黑手会有密切联系的“塞尔维亚革命组织”，并在该组织的一个营地接受军事训练。

经过1912年和1913年两次巴尔干战争，塞尔维亚领土扩大了80%，人口增加了50%。强邻在侧，让人不安。奥匈帝国开始戒备这个正在崛起的国家，两国关系也日益紧张。

毫无疑问，民族主义分子普林西普以献身精神谋刺皇储，就是想要波斯尼亚独立，然后加入塞尔维亚。费迪南夫妇遇刺后，奥匈帝国立即认定是塞尔维亚政府策划了这次谋杀行动。

巴尔干半岛民族繁杂，宗教信仰各异，各种冲突不断，被称作是“欧洲的火药桶”。德国首相奥托·冯·俾斯麦（1815-1898）曾预言：“迟早会有一个巴尔干蠢货挑起一场欧洲大战来。”

普林西普暗杀费迪南大公夫妇使用的手枪

约瑟夫一世皇室的不幸

奥匈帝国是奥地利和匈牙利合并成的帝国，对外是一个国家，但在国内却是两个国家，奥地利和匈牙利各有自己的首都、议会、政府、首相、军队，只是两个国家共用一个皇帝，帝国预算由奥地利和匈牙利分摊，前者分摊63.6%，后者分摊36.4%。

奥匈帝国的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1830-1916）属于哈布斯堡家族，该家族曾是欧洲统治疆域最大的一个王室。

约瑟夫一世家庭很不幸。约瑟夫一世的长女索菲1857年死于伤寒，弟弟、墨西哥皇帝马克西米利安一世（1832-1867）在1967年被革命军枪决暴尸街头，独子、皇储鲁道夫与情妇1889年双双自杀。鲁道夫自杀后，约瑟夫一世才立侄子费迪南为皇储。皇后茜茜公主1898年在日内瓦度假时被暗杀。皇储费迪南与女佣索菲·霍泰克爱得死去活来，老皇帝万般无奈，1908年允许他们结婚，但他们的子嗣必须放弃皇位继承权。

费迪南皇储夫妇未能葬于哈布斯堡家族的传统墓地，而是葬于皇室一处行宫的简单墓地。因为事先有约定，他们的孩子不得继承皇位，约瑟夫一世便立自己弟弟卡尔·路德维希大公的孙子卡尔·弗朗茨·约瑟夫（1887-1922）为皇储。1916年11月21日，约瑟夫一世驾崩后，卡尔继位称“卡尔一世”。一战结束后，奥地利议会于1919年4月宣布废黜卡尔一世，奥匈帝国瓦解。

德国才是一战的策源地

普林西普行刺费迪南大公事件永载史册，读过书的人都知道，是他暗杀奥匈帝国皇储点燃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

其实，当时的欧洲局势已经揭示，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只是在寻找爆发的时机。战争的导火索很多，普林西普只是点燃了其中的一条而已。虽然奥匈帝国首先宣战，但战争策源地并非是奥匈帝国，而是德国。

德意志帝国（第二帝国）的强大离不开“铁血宰相”俾斯麦（1815-1898）的苦心经营。1870年普法战争后德国完成了统一大业，按俾斯麦的设想，德国实现了统一，要杜绝军国主义，而是要与周边国家睦邻友好，避免对外战争，在和平的环境中专注经济发展，建立广泛的社会福利制度，提高国民的生活水平。

德国年轻气盛的威廉二世（1859-1941）1888年2月27日继位后，一心想实现德意志民族的伟大复兴，返回神圣罗马帝国（德意志第一帝国）时代的辉煌。威廉二世对英、法、西、葡等老牌欧洲列强的海外殖民地垂涎三尺，加快步伐为子民扩展“阳光之地”（殖民地）。扩展海外殖民地，必然要增加海上贸易，这就需要海洋霸权，由此，德国必须把英国从海上霸主的宝座上拉下来。

虽然法国是德国的世仇大敌，但普法战争后，德国把法国打得七零八落，并取代法国成为欧洲大陆霸主，此时，德国已不再把法国放在眼里，下一个目标就是要拿下在海一方的英国。

威廉二世觉得老首相总是打压自己的霸气，便于1890年3月18日把三朝老臣俾斯麦炒掉。俾斯麦是威廉一世、腓特烈三世和威廉二世的首相，是爷孙三代皇帝的首相，辅佐这个皇室50年之久。

清除了俾斯麦，威廉二世大权独揽，不顾国家财政承受能力，狂印钞票，大造军舰，让英国感到不安。1912年，德国出台了一个海军法案，为海军装备41艘战列舰、60艘巡洋舰、140艘驱逐舰和72艘潜艇。英国海军大臣温斯顿·丘吉尔（1874-1965）让德国少造军舰，遭到拒绝后作出让步，让德国造军舰的节奏放缓，仍碰了一鼻子灰。丘吉尔霸气回应：“你德国每造一艘军舰，我英国就造两艘！”于是，德英两国剑拔弩张，尽管两国君主是亲表兄弟。威廉二世的母亲是英王乔治五世的姑妈。

早在1905年，德国就制定了东西两线作战计划，也就是东线与俄国开战，西线与法国和英国开战。德国一直窥探开战的机会，必须有个恰当的借口，避免背上发动战争的罪名。

当时，奥匈帝国是德国的唯一盟友。费迪南大公遇刺身亡后，约瑟夫一世并没有向塞尔维亚开战的打算，担心受到俄国攻击。但威廉二世在他背后拱火，撺掇奥匈帝国向塞尔维亚宣战，并保证说，如果他表弟、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出兵援助塞尔维亚，德国便向俄国宣战，全力支持奥匈帝国。

1914年7月28日，奥匈帝国向塞尔维亚宣战，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接下来，国与国之间密集宣战，战争硝烟弥漫全球。

战争双方共投入兵力7000万人，主战场在欧洲，欧洲国家投入兵力6000万人，其中德国1325万，俄国1200万，英国884万，法国866万，奥匈帝国780万，意大利562万。

法国、英国、俄国、意大利、美国、日本为主的协约国军队553万人阵亡，1283万人负伤；协约国方面还有400万平民死于战火。德国、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保加利亚为主的同盟国军队439万人阵亡，839万人负伤；同盟国方面还有370万平民死于战火。塞尔维亚军队伤亡70万人，占男性人口的57%；阵亡24.4万人，每5个男性居民中就有1人阵亡。

普林西普是“英雄”还是“恐怖分子”?

最后，我们再回过头来说说普林西普。

根据奥匈帝国法律，死刑不适用于未满20周岁的人，普林西普行刺时离20周岁生日还有27天，他被判处有期徒刑中最高刑期20年。普林西普服刑时感染了肺结核，1918年4月28日死于狱中，狱警把他的尸体秘密埋葬。1920年，普林西普的尸骨被挖出，葬在萨拉热窝圣马可公墓的教堂里。

普林西普行刺用的比利时赫斯塔尔公司制造的布朗宁手枪（生产编号19074）连同费迪南大公的带血衬衣，被奥地利耶稣会收藏，2004年起长期租借给维也纳军事历史博物馆展出。

普林西普（前排坐中间者）在萨拉热窝法庭接受审判，摄于1914年12月5日

一战期间，普林西普在萨拉热窝的居所被拆除。战后，南斯拉夫在普林西普故居位置建起了普林西普纪念馆，称普林西普是民族英雄。此后，受各种意识形态影响，普林西普纪念馆几拆几建，他的角色也在“英雄”和“恐怖分子”之间频繁转换。现在的萨拉热窝普林西普纪念馆是2015年重建的。

2015年6月28日，波黑塞族共和国总统米洛拉德·多迪克将普林西普雕像作为礼物送给塞尔维亚，塞尔维亚总统托米斯拉夫·尼科利奇在为雕像揭幕时说：“普林西普是刺杀暴君的英雄，是自由的象征，是从被奴役中寻求解放的义士。”

但克罗地亚和波斯尼亚也有不少人认为普林西普是恐怖分子，世界不少国家的历史学家也认定普林西普是恐怖分子。

右图是枪杀奥匈帝国皇储弗朗茨·费迪南的青年加夫里洛·普林西普（前排坐中间者）在萨拉热窝法庭受审。1914年6月28日，普林西普暗杀费迪南引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

刘植荣/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