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15 11:24
说起位于门头沟的戒台寺,京城百姓都不陌生。这座始建于隋朝开皇年间的寺院距今已有1400多年历史,以“神州第一坛”和奇松著称,每日游客络绎不绝。可是,细心的人会发现,在寺院的外墙和殿宇间,依稀可见被填充过的裂缝痕迹。这就是发生于2004年7月的戒台寺滑坡。
当时,由于连降暴雨,寺院百分之七十的建筑都有滑坡的危险。经过近两年的抢救性施工,滑坡于2006年9月底被基本控制。如今,经历了13个雨季的考验,特别是2012年北京“7.21”特大暴雨的“洗礼”,戒台寺滑坡治理工程宣告圆满成功。
抢救坐在“船上”的古寺
中铁西北科学研究院副总工程师王桢记得,自己第一次来戒台寺,还是十几年前,他到寺院的目的并非上香参禅,而是拯救这座即将“滑”下去的古刹。
“当时寺院正在进行千佛阁的复建工程,发现有柱子底座滑落了,开始以为是千佛阁本体出现了沉降,并没有联想到大面积滑坡。”王桢说,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当时寺院由西向东产生了一条“大口子”,贯穿了千佛阁、大悲殿、大雄宝殿等主要建筑,最大裂缝宽度达40厘米。
经过测量,抢修人员惊讶地发现,戒台寺滑坡区域南北长1200米,东西宽450米,滑坡体积约为920多万立方米,规模巨大。
王桢告诉记者,2005年春节刚过,他带领队伍勘察时发现,在一处40多米深的裂缝中冒出了热气,将地面覆盖的冰雪都融化了,滑坡变形的最大位移达到了每日7毫米。“当时的戒台寺就像坐在一艘小船上,随时都有整体滑落的危险。”王桢说。
为了拯救戒台寺,他和同事们制定了抢险、加固、保寺等一系列工程,而首当其冲的,就是让戒台寺不要继续开裂了。
想要制止每天7毫米的开裂和位移,就要把滑坡的山体固定住,王桢带领着队员们沿着1200米长的“口子”勘测、检查,终于发现了寺院外侧四个薄弱点位,于是当机立断决定采用“点穴”的方式阻止滑坡。
“所谓点穴就是在容易继续开裂的薄弱点位打上锚索和地梁,再和锚索墩群固定在一起,对开裂处形成牵拉和收紧。”王桢解释说,锚索和地梁就像一个骨折的人需要在骨折处打入的“钢钉”,而锚索墩群就像“钢板”,二者搭配使用才能安全奏效。
办法不错,操作起来并不容易。由于滑坡的面最深处距离地面达47米,每打一根锚索和地梁,王桢和其他工程师就要进入地下,确保打牢、打稳,最深的一根,居然打到了地下64米。每次从地下上来,王桢的脸上,身上都挂着一层土,有的时候鼻孔和嘴里也不能幸免。
就这样,从2005年4月抢修开始,直至2006年9月二期“保寺”工程结束,抢险队先后完成了35根抗滑桩、673根应力锚索、58根地梁以及裂缝注浆、改造排水沟等多项举措,最终将滑坡变形的每日最大位移由7毫米控制到0.02毫米,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大规模修缮得以陆续开展
按照建筑的一般规律,只要在两到三年内没有发生明显形变、垮塌和二次滑坡,即可宣告成功。可是,王桢和中铁西北科学研究院“戒台寺滑坡治理”项目组的工程师们却迟迟没有下这个结论。
戒台寺滑坡治理究竟还需要怎样的检验呢?那就是极端天气的考验。王桢说,尽管一切指标都无可挑剔,但对于文物,特别是戒台寺这样的千年古刹来说,只有在极端天气下不再出现滑坡和次生灾害,才能证明工程的质量。
2012年7月21日,北京地区遭受了六十多年不遇的强降雨,当所有人都对戒台寺信心不足的时候,王桢心中却另有打算。
“我当时就想去观测一下,尽管心里也很紧张,但我对我们的抢修加固工程有信心。”当年8月3日,王桢和一位同事一起赶到戒台寺,到了现场就投入到观测和勘察中。他们沿着曾经的裂缝走了一趟又一趟,俯下身去仔细看,用仪器测量,惊喜地发现每日最大位移仍然控制在0.02毫米左右,并未扩大,王桢的底气一下就足了。
他马不停蹄的来到山坡上,发现设置的锚索墩没有松弛现象,锚索地梁也没有断裂。寺院停车场处的挡土墙、抗滑桩、间挡墙以及寺院北围墙坡脚处的挡墙均未见开裂和变形迹象。
更让王桢高兴的是,寺内大雄宝殿南山墙、后山墙、牡丹院与真武殿间围墙上的老裂缝填充部分完好无损,没发现有新的裂缝产生。
“戒台寺经受住了极端天气的考验,我们的滑坡治理是有效的。”王桢脱口而出。经过两天的勘测,十几页的数据和报告摆在了相关领导的桌上,这一次的考验,催生了寺院修缮的信心。
“千佛阁就是戒台寺的心脏,如今滑坡治理初见成效,就应该抓紧重修千佛阁。”戒台寺景区相关负责人说。于是,历经三年整修,宽21米、进深24米、高30米的千佛阁终于在2015年宣告竣工,尽管一些细节尚在打磨,这处戒台寺的标志性建筑有望于未来一两年内重新开放。
滑坡得以控制后,戒台寺陆续进行了大规模修缮,包括山门殿、天王殿、钟鼓二楼、彩绘旗杆等已修缮完毕,主殿内全部铺了金砖;大雄宝殿内的文殊、普贤、释迦牟尼、观音等塑像,也由过去的泥塑改为铜像。
一场虚惊为治理工程最终定调
从戒台寺抢修加固完成至今,已经过去了13个雨季,王桢的鬓角也出现了白发。每年,他都会习惯性地到寺内走一走,看看曾经的裂缝处,摸摸锚索和地梁,和负责监测后续情况的同事们一起观察比对,测绘各种数据。
“按照周期,经过极端天气考验后,已经过了12年了,可以宣布戒台寺滑坡治理工程圆满成功了,其实我们已经延后了很长时间。”王桢说,今年年初时,他心中就有了这个念头,就想等到第13个雨季过后,找机会正式宣布。
可是,6月份的一组数据让原本胸有成竹的王桢一下子没底了:“一组自动收集的遥感数据显示,有一处监测点滑坡增加了10厘米,我马上就带人赶了过去。”王桢说。
来到现场,经过一番监测,王桢发现这组数据似乎并不准确:“这处监测点一共有四个点位,只有四个点位数值都变动了才能证明存在滑坡可能,但是只有两个点位数值有波动,并且四个数值并没有呈现联动的趋势。”
尽管发现了数据的问题,王桢心中的疑虑仍然没有打消。59岁的他不顾路途的劳累,随即带领着3名同事展开了全方位、地毯式的检测,目标就是要把每一个点位,每一处锚索都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天黑下来了,山风吹得王桢有些打颤,可是他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就这样,王桢和同事们连续检测了5天。有的时候,他们一两个小时也顾不上喝一口水,每天的手机计步器数值都可以轻松超过三万步,终于,那一组自动收集的数据被证明出现了误差,王桢带着一口袋测绘数据,放心地回到了办公室。
“不需要再等待了,各项数据都证明,经过了13个雨季考验的戒台寺是合格的,滑坡治理工程圆满成功了。”王桢激动的说。如今,再次踏步戒台寺稳稳的石阶,看到那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戒台寺的帐房,王桢都会拿出手机,在“自在松”前拍上一张。信步走在寺内,他仍会在监测点驻足,抚摸早已填平的裂缝,仰望山坡和大殿外侧的锚索和地梁。
“十几年了,都习惯了,只要戒台寺能够安然无恙,焕发青春,我们的努力和付出就是值得的。”王桢说,尽管滑坡治理工程成功了,后续的维护和监测人员并没有离开,他们将继续扎根戒台寺,为这座千年古刹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