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居塞尔维亚16年，杨芳霞的功夫餐厅是头一回这么“热闹”。

新冠肺炎疫情来袭，几百名中国同胞被迫滞留在了塞尔维亚。长达3个月的时间里，贝尔格莱德市中心的这家中餐厅成了他们获取信息、防护用品和生活物资的一个枢纽。

3个月的塞尔维亚滞留时光让他们终身难忘，对杨芳霞来说，也同样是属于她的一段格外特别的记忆。

令她困惑的事还是发生了

位于多瑙河和萨瓦河交汇处的贝尔格莱德被萨瓦河分为东西两大区域。杨芳霞的功夫餐厅在东侧的老城区，中国驻塞使馆向华侨发放口罩的地点中国城在西侧的新城区。

大约有10000中国人在塞尔维亚长期居住。3月15日塞尔维亚因疫情实施紧急状态后，几百名中国人被迫滞留在了这里，其中有游客、商务人士，还有一些需要取道第三国从中国前往欧美国家求学和工作的人。

疫情暴发初期的贝尔格莱德几乎买不到口罩，使馆向滞留同胞发放的每人8个口罩可谓雪中送炭。考虑紧急状态下仍在运营的出租车已经很少，司机也基本没有口罩戴，从老城区去新城区的中国城领口罩风险大、成本高，使馆特地为住在老城区的同胞在老城区的市中心也设置了一个口罩分发点，就在功夫餐厅里。

口罩的发放很顺利。收到祖国的爱心物资，滞留同胞有些沉重的心情也感到一阵暖意。但令杨芳霞困惑的事还是发生了。

滞留塞尔维亚的日子是煎熬的。每天足不出户，暂时没了收入，与亲人、恋人长期分离，这些还都可以忍受。但有几位待产的孕妇不得不冒着感染风险去当地医院做产检，有的老年人随身带的药吃完了，也不知到哪儿去买，这就比较麻烦了。最可怕的，还是危机之下在一个陌生国度面对的种种不确定性。

在杨芳霞向滞留同胞发放使馆安排的第二批口罩时，一些人把心中的积郁一股脑儿地发泄给了她，“他们冲我大声嚷嚷，说居然不管他们，问谁来承担他们滞留塞尔维亚的经济损失，还向我要防护服和药品，可是统一发放的物资只有口罩啊！”杨芳霞向大家解释，塞尔维亚的疫情不算严重，不过每个国家的医疗物资都很紧缺……剩下的就只有无奈了。

10天买了5280个口罩捐回国内

塞尔维亚与中国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和友好情谊。来塞尔维亚16年，每年的5月7日，杨芳霞都会到贝尔格莱德新城区的中国驻南联盟被炸使馆旧址前悼念罹难烈士，寄托哀思。今年，杨芳霞是和滞留塞尔维亚的同胞一块儿去的。

杨芳霞是陕西商洛人，旅塞多年，仍操着一口亲切的乡音。2016年6月习近平主席访塞期间，功夫餐厅承担了为访问团200人准备一日三餐的重任。那几天，杨芳霞每天只睡两个小时，全力以赴完成了光荣的任务。时至今日，她的微信头像仍是当时接受国内媒体采访的画面。

塞尔维亚的新冠肺炎疫情是3月中上旬发生的，但实际在此之前，功夫餐厅已经停业一个多月。“春节前几天，1月22日晚上8点左右，有8个戴口罩的中国游客进来吃饭。老外对这个非常敏感，把一饭店的客人都吓跑了。过年是餐厅一年到头生意最好的时候，但为了对大家负责，我决定从第二天开始关门谢客，打电话退掉了所有的年夜饭和初一、初二的订餐。”

当时国内疫情刚刚暴发，医疗物资极其缺乏，贝尔格莱德的口罩也已经被紧急采购的中国人买得差不多了。关掉了餐厅，杨芳霞带着女儿走遍了贝尔格莱德的大街小巷，不放过每一间药店，用了近10天时间买到了5280个各种型号的口罩，把4000个捐给了武汉，680个捐给了陕西省侨联，600个捐给了自己的家乡商洛市山阳县人民医院呼吸道感染科。

“只要大家都平安就好”

到5月10日重新开始提供外卖，功夫餐厅已有将近4个月没有营业。水电费、网费、广告费、卫生费、会计费，还有员工的保险费用，不算房租，每个月光支付这些钱就要花1000多欧元。但比起一些滞留的同胞，杨芳霞还是觉得自己幸运多了。

大多数滞留同胞都在贝尔格莱德租了房子，但还有一些同胞是住在酒店的，不但费用昂贵，还不能自己做饭，有的人甚至每天啃面包度日。“有人跟我微信联系，说知道我不营业，但是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想吃中餐。我们做了饭，还是没让他们堂食，安全起见，请他们打包带走。”

对长期在海外生活的人来说，中国调料是必备物资之一。自己做饭的滞留同胞向杨芳霞求购调料，她想到从国内买的调料即将到货，就把仅有的一些调料分成小包送给了他们。谁知道调料运达后，被海关以中国食物不安全为由扣下，接下来的一个半月里，杨芳霞都只能在没有中国调料的情况下凑合着吃。

长期的滞留让大家心力交瘁，有的人情绪更是十分激烈。杨芳霞从一个滞留同胞的微信群里被踢了出去，即便如此，她还是耐心地帮助大家，又重新组建了一个滞留人员的群，及时和大家分享信息。

有过误解，甚至也有过摩擦，但杨芳霞和她的功夫餐厅在特殊时期的付出，依然得到了同胞的认可。提起杨芳霞，大家都对她的为人赞誉有加，亲切地叫她一声“杨姐”。

6月11日，中国援助塞尔维亚抗疫医疗专家组完成长达82天的援塞任务后启程回国，滞留当地的同胞也得以同机返回。此时，他们的平均滞留时间已超过了3个月。

眼下，塞尔维亚疫情仍然严峻，功夫餐厅只提供外卖服务。杨芳霞通过社交媒体Instagram宣传餐厅，不少塞尔维亚老顾客都慕名而来。“这半年经历了太多的事，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但总的来说还是磨练了自己，算是渡过来了。只要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就好啦！”杨芳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