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13 17:10
用三个关键词概括作家威廉·萨默塞特·毛姆的人生,答案或许是:写作、恋爱、间谍。
1874年出生的毛姆患有口吃,再加上幼年失去双亲,这让他终生变成了一个自卑羞涩、少言寡语的人。
虽然羞怯地让出了话语主导权,毛姆却在如饥似渴地观察这个世界。这种长期锤炼造就了毛姆作品中明晰显露的洞明世事,还给了他中年时从事谍报工作的必要技能。
毛姆从15岁起持续写作,并有心成为一名作家。1914年,毛姆邂逅了22岁的美国小伙子杰拉德·哈克斯顿,二人就此相伴余生,这一邂逅也将毛姆的小说创作推向了一个高峰。
毛姆挚爱旅行,他说过:“作者不能被动地等待经历掉下来,必须要主动走出去”。杰拉德外向开朗性格、俊朗可亲的外形再加上和三教九流都能打成一片的气场,为毛姆获得了无数第一手的故事材料,包括影响了著名的《月亮与六便士》。毛姆对热带地区尤其是南太平洋地区垄断性的作品“统治”,也基本来自于二人同行的阶段,如《面纱》《木麻黄树》等。
毛姆曾在回忆录《回顾》中承认了杰拉德的重要作用,称如果没有他,《颤抖的叶子》中所用到的素材是不可能搜集到的,这部作品集还包含了也许是毛姆短篇小说最高峰的《雨》。
杰拉德在1944年辞世后,毛姆的心也被带走了——更可能的是搜集素材的王牌搭档没有了,毛姆的作品再也没有回到过曾经的高度。
毛姆(左)和杰拉德·哈克斯顿(右)
1915年,一战前夕,在某个夏日酒会上,毛姆被引荐给在英国军事情报机构任职的沃林格少校,后者想发展他很久了,因为毛姆极为可靠,因有口吃顽疾而羞涩腼腆,与人交流听多说少,又有着作家所特有的对情报信息极大的好奇心和无与伦比的洞察力。当时的毛姆已经是个世界闻名的作家,为了写作安心隐居在中立国,这是绝好的掩饰身份。
当然,沃林格少校也不指望没经过正规特工训练的毛姆承担重要职责,他希望毛姆做个联络员,主要帮助德国境内特工传递信息。这活儿多少有点吃力不讨好,用沃林格原话说,就是“如果干得好,没人会感谢你,如果出了事,没人会救你”。
但毛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没有放过这个特殊的体验机会。1915年晚秋,毛姆在日内瓦开始了他的间谍生涯。他的工作沉闷枯燥,也并不危险,最恶劣的后果只是被遣送出境。
但毛姆还是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才华,他会在收集信息后根据自己的观察与分析,写就报告呈递给英国情报部门。情报部门十分看重毛姆的观察分析能力,这些报告也确实协助抓获了不少通敌叛徒和敌国间谍。在毛姆被改派俄国时,他甚至已成为了英国本领域的头号特工。
两三年高强度的间谍生活,让毛姆的身体出现了不小的问题,他前往苏格兰疗养院调理,期间创作出了以真实事件为蓝本的系列间谍小说《英国特工阿申登》。
这部系列小说起到了在某个细分领域开天辟地的效果,英国侦探小说家朱利安·西蒙斯认为:“现代间谍小说的鼻祖是萨默塞特·毛姆的《英国特工阿申登》。”众多知名谍战小说家也认可这一说法,这慢慢成为了业内公论。此书之前,间谍小说数量少,且内容脱离现实明显。此书后,现实主义风格的间谍小说成为主流,并涌现出一大批杰出作者,譬如福赛斯(《豺狼的日子》《战争猛犬》《魔鬼的抉择》作者)、罗伯特·陆德伦(电影《谍影重重》原著伯恩系列作者)、约翰·勒卡雷(《锅匠、裁缝、士兵、间谍》《柏林谍影》作者)等,可谓百花齐放,其中毛姆的筚路蓝缕开创之功是不容忽视的。就连硬汉派推理小说宗师雷蒙德·钱德勒都专门致信毛姆,盛赞《英国特工阿申登》的“独一无二”:“除它之外,世上没有伟大的间谍小说——一部也没有!”
值得一提的是,当毛姆与杰拉德四处旅行时,被毛姆丢在家里的妻子西莉,做出了一个令人极为激赏的举动。她决定做一个室内设计师,从学徒做起,准备充分后,靠着借来的400英镑,她创业了,并几乎立刻取得了成功。在此后的二十年里,西莉成为了高尚现代风格的代名词,长久引领英美两国室内设计装饰行业,其全白房间设计至今仍属高级设计的一种。在上世纪初,西莉的女性独立意识完全可算是时代先声。
文坛始终是一个靠作品立身的地方,毛姆的厉害之处是他对人性的敏锐洞察,对心理状态的准确把握,文笔表现力强,其中深邃令人惊叹;他也是一个绝佳的讲故事的人(storyteller),在叙事节奏方面,刻画人物形象、性格特点尤其是个性幽微处,他是第一等作家。不过,毛姆作品关注的问题相对不够深远宏大,对那些鲜少或根本没有出现在观察范围内的人物,他的刻画能力则会立刻落到凡人水准。这方面能力的缺失影响了毛姆作品的风评,使其长期被当做一个二流小说家。
毛姆漫画肖像 戴维·洛绘
1965年12月16日凌晨,毛姆走了。今天我们在阅读他的作品时,或许可以尝试不去评判什么。毛姆厌恶批评家,导演伍迪·艾伦曾生动地模仿过毛姆的口吻——
“千万别把批评太当回事,”毛姆说,“我的第一个短篇被某个书评作者苛评。我一肚子气,说了关于那个人的一些难听话。后来有一天,我把那个短篇又读了一遍,意识到他是正确的。的确肤浅,结构也糟糕。这件事我一直没忘。几年后,德国空军轰炸伦敦时,我往那个书评作者家的房子上打了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