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故宫举办首次敦煌文物展，70年后的2021年，敦煌石窟艺术与故宫所藏敦煌文物再次聚首紫禁城。本展借《礼记·曲礼上》对“敦行”的阐释：“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演变出“敦行致远”这一词语，再由此衍生出“敦行故远”这个饱含美好祝愿的展名。

一枚1980年出土、采集自敦煌汉长城千秋燧的汉简上书“敦煌”两个隶书大字，开启了整个特展的帷幕。让我们带上一张两千年前“出入证”踏上午门的“敦煌之旅”吧。

公元前121年，汉将霍去病击败了河西的匈奴，中央政府在此区域陆续设置了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曾经被游牧民族大月支人占据的敦煌成为大汉王朝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随着张骞使团西进，一举凿通了汉与西域的联系，敦煌成为交通要道上的咽喉。在敦煌悬泉置（驿站）发现的汉简上的文字，信息丰富，见证了东西方的往来历史。

敦煌艺术研究所（敦煌研究院前身）第一任所长常鸿书先生亲自临摹的莫高窟第217窟壁画“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变”也记录了一路上的艰辛。图中青山叠翠，细水蜿蜒。旅人们穿行在青山绿水间，头戴帷帽的妇女，西域式的城郭，构成了早期山水画的雏形，为了解唐代青绿山水画法的演变提供了有力佐证。

由此图可以想见，两千年前行走在玉门关外的使者、僧侣、探险家、商人及芸芸众生，跋涉于一望无际的漫漫黄沙之中，历经无数艰难险阻，凭借坚定的信念，抵达各自企盼的终点。那些分布于沿途的众多石窟寺聚合了众生的信念，标示出串联欧亚大陆思想与文化传播的轨迹，见证了不同时期地域文化相互交流与碰撞的火花。

展厅内一块巨大的展示墙上张贴着一张甘肃石窟分布示意图，点出河西走廊地区重点石窟寺的位置。敦煌莫高窟位于最西端，为什么会成为饮誉世界的石窟呢？展览开始部分贴出的另一张大图给出了答案。这是一幅东至大唐长安城，西至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和埃及开罗的线路图。遥想当年，商队从长安出发，经敦煌通往西域，直趋中亚、印度、西亚，以至欧洲，这一条交通要道沿用至今。19世纪的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称之为“丝绸之路”。望着这一条从东至西的蜿蜒线路，仿佛窥探到人类的命运。这条路不仅开辟了中西商贸的大道，还成为东西方文明交流与融会贯通的桥梁。敦煌，地处丝绸之路的关键结点，见证了千年间这条漫长道路的沧桑岁月和悠久历史。

公元366年，十六国时期前秦名僧乐僔在西北戈壁荒漠的一处断崖上开凿了第一座石窟，此后历经千年，这处断崖开凿了大大小小700多座石窟，其无与伦比、举世无双的壁画和彩塑，让世界知道了这座艺术宝库——敦煌。

如今，我们谈起敦煌石窟，是指敦煌地区石窟的总称，包括敦煌市的莫高窟、西千佛洞，安西县的榆林窟、东千佛洞，肃北县的五个庙石窟。敦煌石窟艺术，是在传统汉晋艺术基础上，吸收融合外来艺术的营养，创造的具有中国风格的民间佛教艺术。

展厅中央起首处是四堵墙隔成的独立展区，墙面上绘满了“飞天”，辅以散落的花朵。这是典型的盛唐时期的图案。说到这些形象的来历，首先要追溯到印度佛教中的“天人”。作为地位低于菩萨的护法神，“天人”可以在佛国世界里自由飞翔。而中国古代神话中也有这样的形象，以鸟羽为衣，御风而行，被称为“羽人”。在莫高窟初建的北凉时期，窟中“飞天”造型简朴，多为椭圆脸、大眼睛、深眼窝、大鼻子、大耳朵，动作比较僵硬，飘带舞动的形式单一，身体在空中的姿态基本呈“U”字形。至北魏，“飞天”出现了转向女性的趋势，身体修长，体现了阴柔美。从北周到隋代，“飞天”已演变成中原地区的少女形象，能歌善舞。进入唐代，也进入到“飞天”形象的辉煌时期，众多体态丰腴、婀娜多姿、肌肤白晳、袒胸露臂的形象与画卷中的仕女图风格如出一辙，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风俗。五代和宋代，“飞天”的样式逐渐衰落。“飞天”历经三百多年的发展，完成了中国化的历程。

敦煌在公元前111年建郡之前，原是少数民族游牧之地，畜牧业生产比较发达。到了西汉时期，居民成分逐渐变成以汉族为主，生产方式也从畜牧业变为农业为主。唐宋之际，敦煌是戈壁荒漠中的绿洲，成为河西地区重要的粮仓。石窟中以佛教为核心内容的壁画上常常出现动物造型，描绘了来自中原、西域的众多飞禽走兽，以及神话传说中的祥瑞动物。它们在壁画中或出没于山林、或翱翔于云天、或潜游于水中。当年的无名画师们以优美的线条和鲜艳的色彩刻画出栩栩如生的动物姿态，还赋予它们丰富的社会生活含义。结合这些墙上放大的壁画图片，展柜中是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各个时期陶塑动物摆件，以骆驼、牛、羊、马、鸡、狗居多，反映了游牧生活和农耕社会相互融合的生活景象。

敦煌壁画不仅体现着人们对佛教的虔诚信念，还留有大量的生活图景，有大量古代社会生产、生活的画面：农民耕种、收割、打场、扬场；手工业者建造、制陶、冶炼、酿酒；市井百业中贸易、肉坊酒肆、弈棋百戏，以及婚嫁丧葬。午门正殿展厅有一个区域专门展现了各个时期的生活样貌。比如莫高窟第156窟属于晚唐时期，里面有著名的“顶竿图”，描绘了一场露天的杂技演出，两位主要演员除了表演缘竿顶技外，还要变幻出桃子，这是杂技中带有魔术性质的特殊表演。

敦煌壁画中还出现了拜堂行礼的场面，由此可见婚姻是“上事宗庙，下继后世”的头等大事。这些保留的图像，为研究古代社会礼仪风俗提供了珍贵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