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12载:每一朵生命之花都有独特芬芳
新华每日电讯

2022-03-15 14:59 语音播报

热点

她们是保洁、月嫂、电梯工、全职妈妈

……

她们也是社会工作者

3月15日是国际社工日

今天,为这群女打工者、女社工们

拍一张肖像照

定格下她们的美丽瞬间

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20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2020年我国女性农民工约9700万,她们是流动的中国乐章中一个柔软的音符。

她们照顾孩子、赡养老人、获取收入,某种程度上比男性付出更多,却比男性更容易受到歧视、遭遇暴力、承受挤压。为了帮助女性打工者更好地成长,一个名为“木兰花开”的社会组织,12年来深耕北京市昌平区的城乡接合部,累计服务近5万人次,成为不少打工姐妹的“精神家园”。

3月15日是第十六个国际社工日,新华每日电讯为“木兰”的社工姐妹们拍了一张肖像照,定格下她们的美丽瞬间,感谢她们对女性打工者的守望。

张慧枝 34岁 北京木兰花开社工服务中心兼职工作人员

王贞 35岁 打工者 北京木兰花开社工服务中心志愿者

彦波 42岁 工程公司材料主管 北京木兰花开社工服务中心志愿者

蒋美飞 36岁 全职妈妈 北京木兰花开社工服务中心志愿者

赵倩 39岁 北京木兰花开社工服务中心工作人员

何文琼 48岁 家政工 北京木兰花开社工服务中心志愿者

隐痛

2013年7月的一个下午,一场名为“离家”的独白分享会在北京市中心的繁星戏剧村上演,演员是“木兰”的姐妹们。

“10年前离家时,孩子边哭边求我,妈妈别走,你走了我一个人会害怕。10年后,我给孩子打电话说,宝贝,你可以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了,爸爸妈妈能给你好的生活条件了。孩子却说,妈妈,不用了,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1977年出生的林华(化名)在台上声泪俱下。她曾在北京打工十多年,得到的和失去的却已无法平衡。

“离婚了,我留下大儿子,带着小儿子来到北京,给人搬砖,手磨得都出血了,四五块砖同时往上扔,让我接住我就得接住,100斤的水泥袋,我也得跟男人一样地背。从小我什么活也没干过,可是为了生活,啥苦都得吃啊。”佳佳(化名)曾在北京打工7年。

2013年独白分享会海报。(花旦工作室供图)

2000年,小玉(化名)来到北京和老公一起打工,她和丈夫、两个儿子挤在10多平方米的空间里,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个楼道里的内窗。小玉曾五次怀孕,没有任何产检,在农村的家里生下两个男孩,后三次怀孕被迫流产。因为想省下引产的钱,她曾背着100斤红薯奔跑,用擀面杖敲肚子,想让孩子自己掉下来。

来到城市的女性打工者,不少人经历过刻骨铭心的产痛,但更多的人,则是因为没有朋友,在城市里觉得很孤单。

“她们来到城市,很多东西需要去适应,连坐电梯都可能要重新学习。但很少有人耐心教导她们,等待她们的是繁重的体力劳动,甚至还有欺骗、暴力和漠视,这些痛苦会留在一些女性心底很长时间,成为她们一生的‘隐痛’。”“木兰”创始人之一张睿说。

呐喊

2009年的一天,曾有打工经历的齐丽霞、做过社会工作的张睿、中华女子学院社工专业的张春芬、赵忆帆决定成立一个公益组织,专门为女性打工者服务。

“那时候我们都没有社工的概念,我们的出发点是姐妹们不容易,我们要互相帮助。”齐丽霞说。

2018年,“木兰”的打工姐妹在演出。(丁沁摄)

四个人一人拿出一万元,就是启动资金。她们坐公交车去城边村一个个地找,发现昌平区东小口附近的村子里,聚集着很多外地来打工的姐妹,在这里,她们迈出公益服务的第一个脚印。

她们在一家饭店的二楼租下了两个包间,大一点的包间做办公室,小的就是四个创始人的宿舍,志愿者过来也在这里挤。15平方米住四五个人,做饭取暖都是靠一个蜂窝煤炉子。

2011年“木兰”售卖的二手衣物。(廖璐璐摄)

有时候周末来一二十个志愿者一起做活动,中午她们就去旁边的馒头店要20个馒头,一块钱三四个,再买点圆疙瘩大头菜。馒头、咸菜就着开水就是一顿饭。

齐丽霞说,有一次整理别人捐来的衣服,谁无意中掏了一下口袋,竟然掏出来30多块钱,大家可高兴了,决定用这笔意外之财去吃大餐,5个人吃了一顿麻辣烫,开心得不得了。

“后来我们在公众号上发了一篇‘吃馒头咸菜也要做’的文章,很多人不知道,那不是口号。”齐丽霞说,“木兰”三周年的时候,大家想起这些往事都流泪了,但是当时没有一个人说苦得不行了,熬不下去了。

2011年的木兰社区活动中心。(廖璐璐摄)

这样过了大概一年,各种资源就好一些了。齐丽霞说,社会在进步,人们开始更多关注公益活动,社会组织也在不断发展。

现在,“木兰”经过6次搬迁后落脚在昌平区东沙各庄。打工姐妹可以在木兰社区活动中心加入合作工坊,通过制作糖果等产品获得一定的经济收入;参加由专业老师指导的摄影小组、写作班,戏剧、歌曲和舞蹈的集体创作和排练,丰富自己的精神生活。

“每个人都有精神文化需求,但是对打工姐妹来说,看电影太贵太远,大家一起唱歌跳舞倒是很受欢迎。我们就组建了一个文艺队,有钱的时候就按有钱的方法做,没钱的时候就按没钱的方法做,一直坚持着。”齐丽霞说。

“远离家乡的木兰花满天飘,飘落在哪就在哪生根发芽。茫茫人海中奔波忙碌,挥洒着我们的青春和汗水。走到一起聚成小小的力量,我们平凡把家庭和社会担当。”这首打工姐妹们集体创作的《木兰花开》,已经传唱了十多年。

成长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听”到“木兰”。

“木兰”与中央戏剧学院教授赵志勇合作,基于小玉的故事创作了一个生育故事的话剧,希望能够治愈一些姐妹心底的“产痛”。2021年,“木兰”再次联合赵志勇教授,在“798艺术区”推出了一场名为《个人史|游戏剧场+展“木兰的故事”——基层流动女工叙事》的综合艺术项目,展出了大量打工姐妹的生活物品、证件、照片等,人们可以翻阅她们的日记、信件、小说和诗歌,听她们讲述、表演自己的故事。

齐丽霞说,这些文化艺术活动让打工姐妹们看到,她们的故事也可以走进“艺术工场”,也可以被“城里人”认同,我们希望通过这些活动,激励她们更加独立、勇敢、自信。

2017年木兰女工在排练中。(北京木兰花开社工服务中心供图)

在“木兰”的摄影小组里,小玉找到了自己的爱好。她想尽办法攒钱买了一个特别小的照相机,去拍她看到的各种各样的事物,花、天空、房子、人,觉得有意思就拍一下,甚至会省下早饭钱洗照片。

更多的打工姐妹在“分享”中被“治愈”。“木兰”志愿者,在一家公司做材料部主管的彦波今年42岁,虽然“木兰”前后搬家6次,她始终跟随,如今从她住的地方到木兰社区活动中心要一个多小时,但她仍然坚持没事儿就回去转一圈,和姐妹们聊聊天。“打工姐妹们在北京没有固定的住处,但在我心里‘木兰’就是我们的娘家。”彦波说。

“当她们发现,自己的苦难是整个人类苦难的一部分之后,就能够从更广大、更深远的角度理解生命,她们的心就开始火热起来。”张睿说,女性打工者需要被社会关注,但她们不是弱势群体。应该看到,每一朵生命之花都有她独特的芬芳,当我们俯下身子欣赏时,会被这多样性的美好震撼。

“木兰”女社工们的合影。(毕尚宏摄)

12年来,“木兰”也在成长。2019年,北京木兰花开社工服务中心被评为北京市5A级社会组织;2020年被评为北京市三八红旗集体和支持党建工作先进单位。齐丽霞说,在北京市相关部门的指导下,“木兰”的工作进一步专业化。在新时代,木兰会扮演好“帮助者”“减震器”“粘合剂”的角色。

“木兰”的未来仍然充满挑战。经费紧张、村子拆迁……女性打工者的高度流动性,也让木兰的工作总是在“建设—重来”中循环。但在专职社工赵倩心中,“木兰”能不能活下去只有一个必要条件——是否有人需要“木兰”。姐妹们都希望“木兰”能够走得更远,在奔向共同富裕的道路上,木兰花开遍地香。


编辑:李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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