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腊月二十四

（一）制新衣

《酌中志（明）》中记有：辞灶之后，各家开始制作过新年时穿的新衣服。“竞买时兴紬缎制衣，以示侈美豪富。”《北京岁华志（明）》中记有：“逼岁始备新衣，富者衣于岁前，示有余。”

春节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所以中国人在春节期间都要穿上新衣，迎接新的一年。节前，无论穷富，老北京人家都会想尽办法，为家中的所有人做一件新衣，这样在初一子时交子时分，都能穿上新衣。

有人说老北京人对衣着不讲究。实际北京人也是很讲究衣着的，但多重衣服料子的质量，不追求奇装异服，。《旧京琐记（民）》中对老北京人的衣装做了较多的记述。

老北京人“衣著之宜，旧家必衷礼法，谓之款式，亦曰得样。大抵色取其深，以尘土重，浅色不耐ネ也。非京式者谓之怯，近奇邪者谓之匪，人皆非笑之。士夫长袍多用乐亭所织之细布，亦曰对儿布。坚致细密，一袭可衣数岁。外褂则多为江绸，间用库缎。文锦记者，良绸皆团花，初用暗龙，后乃改用拱璧、汉瓦、富贵不断、江山万代之类。马褂长袖者曰卧龙袋。有中作半背形而两袖异色者，满人多著之。半背曰坎肩，其前襟横作一字式者曰军机坎，亦有用麂鹿皮者。仕宦平居多著靴，嫌其底重，乃以通草制之，亦曰篆底，后乃改为薄底，曰军机跑。便帽曰秋帽，以皮为沿者曰困秋，中浅而缺者曰兔窝，软胎可折叠入怀者曰军机六折。大抵满官研究衣著，每解衣则零星佩饰摊满一案，汉官则否。”

“妇女衣裙，颜色以年岁为准。金绣浅色之衣，唯新嫁娘或闺秀服之，一过妙龄，即以青、蓝、紫、酱为正宗矣。衫袖腋窄而中宽，谓之鱼肚袖，行时飘曳，亦有致。后乃慕南式而易之，则又紧抱腕臂，至于不能屈伸。旗、汉装无不绑腿者，以地气寒也，其带则平金绣花，争奇斗靡。棉裤则秋深已著，春尽始去，殊损袅娜之致。庚子后渐同南化，然本质不易也。”

（二）大扫除

【扫房子】

老北京人家家户户都在腊月二十四这一天，也就是辞灶的第二天大扫除，北京人将大扫除称为“扫房子”。

为什么将腊月二十四定为扫房子的日子呢？

一是这与腊月二十五，玉皇大帝要到人间“稽善恶”有关。《帝京岁时纪胜（清）》中记有：“廿五日俗传为上帝下界之辰。因廿三日送灶上天，奏人间一年之善恶，故上帝于廿五日下界，稽查臧否，降之祸福。”为了迎接玉皇大帝腊月二十五的降临，所以每家每户都要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二是旧时老百姓家中如有大的举动，包括打扫房子，都需要观看黄历，选一吉日，并且还要向灶王爷祷告，以便确定是否可以做。腊月二十三辞灶后，一家之主返回天宫了，所以家中再有什么大的举动，就是“百无禁忌”了。《岁时琐事》中就记有：“十二月二十四日扫舍宇，凡有所为，不择宪书”。

《帝京岁月纪胜（清）》上记有：老北京人腊月“送灶神后，扫除祠堂舍宇，糊裱窗槅，贴彩画玻璃窗眼，剪纸吉祥葫芦，还帐目，送节礼，谢先生，助亲友馈炭金，整齐祭器，擦抹什物，蒸糕点，炸衬供，调羹饭，治祭品，摆供献，雕茶果，神堂悬影，院内设松亭，奉天地供案，系天灯，挂琉璃。”

这些活儿，节前都要做，先从打扫卫生开始。

腊月二十四这天打扫房间卫生，与平日里的打扫房间不同，这是一次彻底的大扫除。家里的犄角旮旯都会打扫得干干净净。到了这一天，每家每户都会全家动员大扫除，大人孩子齐上阵。由于“百无禁忌”了，各家各户为了方便打扫，甚至把较小的、容易搬动的家具都搬到院子里。

北京人进入腊月二十四大扫除的这一习俗延续至今。虽然现在北京人的居住条件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家中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但是在春节前，绝大多数人家还是要安排出专门的时间，把家中彻底的打扫、整理一番。

大扫除时，家中一些不使用的物品都会彻底清除了。但有些东西为了讨口彩，要先放到一边，等到除夕夜子时到来之时，再将这些物件扔掉。如将过期的药品收拾在一起，等到大年三十晚上扔掉，可讨“丢百病”的口彩；如穿旧的鞋放到一起，等到大年三十晚上丢掉，可讨“丢邪气”的口彩。《帝京岁时纪胜（清）》中就记有：“丢百病。岁暮，将一年食余药饵，抛弃门外，并将所集药方，拣而焚之，名丢百病。”

再有大扫除时，家里贴的旧年画、神仙祃、街门上贴的对联、福字，也都要揭下来。这些揭下来的东西不能随意地乱扔，要收好，找一个地方一起焚化，或等来年的腊月二十三再焚化。

【刷墙、糊顶棚】

旧时的北京城，绝大多数百姓都居住在平房里，因为客观条件的限制，平房的墙壁是用大白粉刷白的。大白粉容易脏、容易脱落，所以很多人家都要在大扫除时，买来大白粉，重新将房间的墙壁粉刷一下。

老北京平房的棚顶有板灰的，有纸糊棚的。板灰的棚顶，在刷墙的同时，也重新刷上一遍大白粉；纸糊棚的则要买来白报纸，重新裱糊一下。

【糊窗户】

旧时老北京的窗户多是上下两扇，下面固定不动，在中间嵌上一块玻璃，周边贴窗户纸。上面的那扇是活动的，可以支起来。《日下旧闻考（清）》中记有：“京师冬月，既以纸糊窗，格间用琉璃片，画作花草人物，嵌之，由室中视外，无微不瞩，从外而观，则无所见。”

一年下来，窗户纸已经陈旧，大扫除时，都将窗户纸撕下来，这样还便于大扫除时吹走灰尘。《帝京岁时纪胜（清）》中记有：“送灶神后，扫除祠堂舍宇，糊裱窗槅，贴彩画玻璃窗眼”。

旧时老北京人糊窗户的纸很结实，洁白，有暗条，被称为“高丽纸”，高丽纸最早是从高丽国（朝鲜）进口的，《纸墨笔砚笺（明）》中记有：“高丽纸。以绵茧造成，色白如绫，坚韧如帛，用以书写，发墨可爱。此中国所无，亦奇品也。”

“高丽纸”被书画界视为上等纸张。后为国产，但仍称为“高丽纸”。如河北迁西所产高丽纸，就被称为“迁西高丽纸”。老百姓糊窗户的用纸虽称为“高丽纸”，但肯定比书画用纸差多了。

现今社会上流传着“二十五，糊窗户”的说法。这个说法肯定是现代人为合辙压韵编排的。

旧时老北京城风沙很大，窗棱上都是土；腊月二十四正值五九。大扫除时，如将旧窗纸撕掉，当天不糊窗户纸，夜间屋里变成冰窖了；如旧窗纸不撕掉，等到二十五日再撕，那沙尘四起，等于二十四日的大扫除白忙乎了。

【贴窗花】

大扫除时，各家都糊上新的窗户纸，很多人家还将准备好的窗花贴到窗纸上。扫除后的家中窗明几亮，雪白的窗户纸上贴上红纸剪成的窗花，房间内立马呈现了一派过年的喜庆氛围。

窗花就是剪纸。中国人过年时贴窗花的历史已经有一千多年了。在新疆的吐鲁番地区曾经出土过南北朝时期的剪纸。

窗花都是用红纸剪刻而成，象征生活红红火火；窗花形状多是圆形，象征家庭团团圆圆。窗花的图案样式很多，多是用花卉、动物、吉祥纹路、属相、汉字等等元素组成的图案，暗含着各种吉祥的寓意。如“年年有余（鱼）”、“五福临门（蝙蝠）”、“喜上眉梢（喜鹊、梅花）”等等。窗花主要表现的就是人们在辞旧迎新之时，祈盼在新的一年里，全家幸福、吉祥、平安、康健的愿望，表现的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向往。

窗花的图案中，必有吉祥葫芦的图案。《帝京岁时纪胜（清）》中记有：“剪纸吉祥葫芦”。窗花中必有葫芦图案，这与腊月三十晚上“藏鬼秸”有关，为驱邪祟用。（详见腊月三十）

旧时窗花多是自家剪刻，特别是家中如有女孩，那这个窗花肯定是女孩来剪刻了。

【贴年画】

为了渲染过节气氛，扫除后除了贴窗花，一些人家还要贴上年画。传统年画的主题多是宣传儒家孝道思想、驱凶避邪、祈福迎祥。画面多是戏曲影像、美女娃娃等；现代年画的题材多是吉祥喜庆、万事如意、安定和平、社会繁荣，

中国最著名的年画产地有天津杨柳青、山东杨家埠、苏州桃花坞和河南朱仙镇。天津杨柳青距离北京很近，所以旧时老北京的年画多是杨柳青的。

老北京人称杨柳青的年画为“卫画”。《北京岁时记（民）》中就记有：“画出杨柳青，属天津。印板设色，俗呼卫抹子。早年戏剧外，业画中多有趣者。如雪圆景、围景、渔家乐、桃花源、乡村景、庆乐丰年、他骑骏马我骑驴之类皆是也。光绪中钱慧安至彼为出新裁，多拟故曲及前人诗句。色改淡匀，高古俊逸，惜今皆不存。徒见俗鄙恶劣之一派也。”

文中提到的“钱慧安”是位画师。江苏宝山人。自幼学画传神，为上海“城隍庙画派”代表画家。光绪年间，应邀北上，为天津杨柳青等年画铺作画。题材中有唐人诗意稿样，深受欢迎，广泛印发。

（三）皇家习俗

【撢尘之制】

民间在腊月二十四大扫除，皇宫里也按照这个习俗，定制在腊月二十四日“撢尘”。

《养吉斋丛录（清）》中就记有：“岁除，宫中有撢尘之制。”

【圣驾出宫放爆竹】

《养吉斋丛录（清）》中记有这样一条宫中的习俗：“十二月二十四日以后，圣驾出宫，过一门，内监放爆竹一枚，入宫亦然。故闻爆竹声，则玉轪自远而近，或东或西，皆可意揣。”

【放花炮】

《酌中志（明）》中记有“乾清宫丹墀内，自廿四日起，至次年正月十七日止，每日昼间放花炮，遇大风暂止半日一日。”

丹墀（ chí）。“丹墀”指的是屋舍前面的平台，因为古人多将这块地方涂红色，所以称为“丹墀”。 查《康熙字典》“階上地也”。“以丹漆地，故曰丹墀”。

有人说只有皇宫殿宇前的平地才可称为“丹墀”，这个不准确。除了皇宫，大户人家的屋舍前的平台空地，也可称为“丹墀”。《红楼梦》第七回中就提到了“丹墀”：“凤姐亦起身告辞，和宝玉携手同行。尤氏等送至大厅，只见灯烛辉煌，众小厮都在丹墀侍立。”

【乾清宫悬联、悬灯】

《养吉斋丛录（清）》中记有：“十二月二十四日，乾清宫东西墀中树盘龙楠木灯柱，与宫檐齐。柱凡八面，每面皆悬联，除夕收联，而悬五色八角圆灯。其联词尚仍明代之旧。”《清稗类钞（民）》中记有：“二十四日，乾清宫庭中设万寿灯八仙望子四架。”

乾清宫与交泰殿、坤宁宫合称紫禁城“后三宫”，是紫内廷的正殿，为皇帝的寝宫。

“东西墀”，指的是乾清宫门外的丹墀地。

【孝钦写福寿字】

《清稗类钞（民）》中记有：腊月“二十四日，孝钦写福寿字，为新年赏赐京外王大臣者。纸色有红黄淡绿之别。书久而倦，则命人代之。”

皇帝有腊月写“福”“寿”字赏赐臣子的定制，慈禧太后也要如此做。

【换新衣】

《酌中志（明）》中记有：“祭灶之后，宫眷内臣卽穿葫芦景补子及蟒衣。”《清稗类钞（民）》中记有：“孝钦命制新衣赏妃嫔。妃嫔平日所衣，为灰鼠裘，年终则赏白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