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岁那年，绵阳女孩陈九容（现名曹小丽）在村里被拐，飘零他乡。35年后，在浙江与四川绵阳警方的帮助下，她见到了阔别多年的亲生父母。

那一刻，她宛若新生。

团圆现场，年近七旬的老人陈继康和王庆芬早已泣不成声，他们摩挲着女儿的头发，诉说着35年来的辛酸与思念。

在此之前，夫妻二人不止一次幻想过与女儿重逢的画面。“我想问问她过得好不好，这些年来有没有想我们。”他们想尽快带女儿回家，弥补这些年的亏欠。“家里有很多亲戚朋友在等着，我要带女儿好好玩一玩。”

(陈九容与亲生父母合影）

失踪的女儿

今年66岁的陈继康，是四川省绵阳市北川县的一个普通农民。

1986年，陈继康的大女儿陈九容出生，几年后，家里又添了二女儿。生活压力陡然增大，妻子王庆芬便在家中照看女儿，他自己平日种地，农闲时便在附近打短工，日子虽清贫，也其乐融融。

但原本和睦的家庭却在35年前的那个秋日，被突然打破。

陈继康记得，大女儿陈九容失踪那天是1989年10月2日。当天夫妻二人都在家中，大女儿和往常一样在村里和其他孩子玩耍。只是到了吃饭时间，却未见女儿的踪影，妻子便外出寻找，一无所获。“当时一看没人，我们就慌了，村子里的人也一起帮忙寻找，始终也没找到。”

心急如焚的夫妻俩立马报了警，警方做了大量工作后，不到10天便抓到了人贩子。遗憾的是，年幼的陈九容已经被卖掉，不知去向。“那个人贩子交代说，当时他把我女儿带去了西北地区，卖给了一个老人，至于那个老人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了。”

警方从未放弃对陈九容的寻找，陈继康夫妻二人也无法接受失去女儿的现实，之后的那些年，他们辗转新疆、陕西、山西、河北、河南等地寻找女儿下落，却始终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前些年，北川警方采集了陈继康夫妻二人生物样本入库，又先后3次上门采样加做位点，为寻找陈九容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工作。陈继康也了解到，随着DNA技术的升级，或许自己终有一天可与女儿再次相见。“后来我们年纪越来越大了，就希望在有生之年，还能有机会再抱抱她。”

被打骂的童年

远在千里之外，生活在河南许昌的曹小丽（本名陈九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买来的。但她记不清自己来自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亲人。她只记得，自己很熟悉核桃的气味，也时常回忆起有一个穿黑色上衣的男子牵着她，周围长满了向日葵，只是不确定那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在许昌的养父母家，我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在我很小的时候，养家的姥姥就说，我是她花了一万多元从火车站买来的。”因为这样的身世，曹小丽的童年十分无助。“对他们而言我就是一个彻底的外人，受尽了委屈。”

曹小丽回忆，很小的时候，养父母就会用命令的口吻让她去做很多事情。“不到5岁，我就要给全家做饭，因为个子很低，够不着灶台，所以只能站在凳子上做饭。”她不知道要放多少米，只能跟着感觉走，有时候手被蒸气烫出了包，也只能偷偷地哭。“即使我把饭做好了，也换不来他们的一句好话。做多了，他们嫌我浪费，做少了，他们骂我偷懒，口味不合适，也会被养母打骂。”

8岁那年，养母在家里种了很多葱，等葱长成了，曹小丽就在家里的安排下，借了一个三轮车去卖葱。“我记得那时候刚下过雨，路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积水，三轮车比我个子还要高，但我还是骑着车，绕着整个村子去卖葱。”她心里想，或许多干一些活，养父母就能对自己好一些。但现实是，她依然没有摆脱被打骂的生活。

（陈九容与母亲相拥痛哭）

漫长的逃离

“其实现在想想，童年的那些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我原本也可以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后来，曹小丽已经不乞求能做养父母的“女儿”了，她只想尽快逃离。“在这个家里，我从未体会到做女儿的‘幸福’，支撑我坚持下去的，是回家的信念。”

于是，在读到初三第二学期，曹小丽放弃了学业，跟着村里人一起去了广东惠州的一家工厂打工，摆脱了养家的束缚，她很有干劲。“我特别高兴，总算可以自给自足了，感觉一下子长大了。之后几年，她辗转在广东、河南等地打工，因为勤快，工资也越来越高，只是每个月拿到工资后，她会给养父母寄回1000块钱。每当逢年过节，她也想回家。

23岁那年，经过村里人介绍，曹小丽认识了她的丈夫，和普通的恋人一样，他们恋爱结婚，也有了一个儿子。在这个组建的新家，曹小丽得到了尊重，丈夫和公婆都对她很好，让她觉得曾经缺失的幸福得到了弥补。

结婚后，曹小丽卖过衣服，学过理发，始终努力生活。如今，她在小镇上开了一家理发店，一层理发，二层美容，自己当了老板。日子苦尽甘来，想念和寻找亲生父母的愿望越发强烈。

意外的收获

2023年底，曹小丽偶然在网上看到了一个寻亲的视频案例。“那个案例中的女孩和我十分相似，在底下的评论中，有网友建议尽快去相关部门采血入库。”看到这里，她豁然开朗，便试着向浙江嵊州公安“和合”寻亲工作室的商朝阳警官发去了私信，称自己大约1989年被人拐至新疆，后被转卖到河南，完全没有任何原生家庭的记忆，希望警方给予帮助。出乎意料的是，商朝阳警官很快便回复了她，并提供了地址让其尽快采血。

采血之后，曹小丽向养家的三叔打听过，对方回忆其刚来养父母家时是四川口音，所以觉得她可能是四川人。而嵊州警方也通过核查发现，曹小丽疑似为四川籍，随即将该线索移交绵阳市公安局胡祥雨工作室。此后，绵阳警方远程指导女孩采集生物样本入国家打拐库。胡祥雨警官告诉新黄河记者，2024年2月29日，经全国公安机关打拐系统通报部确认，绵阳人陈继康、王庆芬与曹小丽符合三联体亲缘关系遗传标记，具有生物学遗传关系。

接到警方电话时，曹小丽正在给顾客理发。电话那头，商朝阳警官告诉她，她的父母有消息了。“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蒙的，觉得很不可思议，听着听着就哭了。”曹小丽说，整个对话大概持续了40分钟，但店里的顾客没有一个人离开，而是选择静静等候着。

“找到亲生父母，就不用像以前那样看着天上的星星想他们，而是可以把他们抱在怀里，真正做一回‘女儿’了。”和曹小丽一样，得到消息的陈继康夫妻二人也激动落泪。“我们感到很愧疚，特别想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我们。”

(陈九容讲述这些年的故事）

珍贵的重逢

3月8日上午，在阔别35年之后，曹小丽与亲生父母团聚了，她才知道自己的真名叫陈九容。

见到彼此的那一刻，王庆芬紧紧抱着女儿的肩膀，口中喃喃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双方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失声痛哭，陈继康也仔细端详着多年未见的女儿，泪水湿了眼眶。

“小时候，养家的哥哥弟弟都有照片，但我没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小时候的模样。”看着身边的父母，陈九容脸上露出了笑容，“我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看电视，一起睡觉，一起买菜做饭，就像普通家庭一样。”陈九容为父母送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鲜花，王庆芬温柔地为女儿拭去泪水，并亲手为她戴上了特意准备的项链。“家里还有很多亲戚在等着，我们要带女儿回家，好好玩一玩，我再也不能失去她了。”陈继康说。

新黄河记者：赵桂凯

编辑：刘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