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三大名蟹:一是地处苏皖两省的古丹阳大泽河蟹,也称花津蟹;二是河北白洋淀胜芳蟹,是清朝皇宫里御膳房点名要的供品;三便是阳澄湖大闸蟹。尤其是在苏州,当地人几乎无论男女老幼都爱吃蟹,更是有着“不是阳澄湖蟹好,人生何必住苏州”的说法。
水面辽阔、水草丰茂的阳澄湖,是产出好蟹的天然优势。每年10到11月份是大闸蟹最肥美的时候,尤其是农历九月,雌蟹已经完全成熟,肉质细腻,蟹黄饱满;农历十月,雄蟹蟹膏厚腻,状如白玉,滋味鲜美。多年来,人们说到大闸蟹必提阳澄湖,青背、白脐、金爪、黄毛的阳澄湖大闸蟹更是成为中国地理标志产品之一,名扬天下。
单从长相上看,螃蟹可以说是一个长相凶恶、八足横行的怪物。但是即便是这样一个怪物,居然也有人敢往嘴里塞。中国有句俗话,将勇于尝试的探索者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那么谁才是真的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现在的人们大多认为是传说生活在大禹治水时期的人物:巴解。当年大禹派巴解的壮士到阳澄湖一带帮助老百姓治理水患,巴解白天带领大伙挖河开道,入夜在土城周围燃起篝火御寒和防野兽侵袭。不料,此举却引来了无数的“夹人虫”,夹人虫们不但口吐白沫把篝火浇灭,还举着钳子夹伤了许多人。虫患让巴解伤透了脑筋,为解决这个问题,他带领大家往土城周围的深沟灌入开水,然后燃起火堆诱“敌”深入。望火而来的“夹人虫”举着钳子横行而来,结果纷纷跌入沟内被开水烫死。巴解惊奇地发现这些“夹人虫”全身通红,闻起来还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儿,于是他顺手捡起一只,掰开甲壳,壮着胆撕下一块儿放进嘴里细细品尝。令他惊喜的是,这夹人虫虽然面目狰狞,但肉味却是十分鲜美,大伙见巴解一连吃了几只,也学着他一起吃起来。这件事很快传遍天南地北,人们开始捉食这种美味的“夹人虫”。为了感谢巴解“敢为天下先”,人们在巴解的“解”字底下添个“虫”字,称“夹人虫”为“蟹”,巴解就成了天下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对吃蟹最痴迷的中国人,或许是清代文人李渔。李渔极为推崇阳澄湖大闸蟹,再三向人们劝导“未识阳澄愧对目,不食螃蟹辜负腹”。到了晚年,他对螃蟹的痴迷更是让人惊叹,每年蟹市临近他便开始存钱,称其为“买命钱”;蟹上市了,立刻购进一批养在大缸里。由于螃蟹上市多在秋天,因此李渔把秋天称作“蟹秋”,过了“蟹秋”,就取瓮中存着的“醉蟹”过瘾。醉蟹吃完,就等着盼着下一个“蟹秋”。他还命家人涤瓮酿酒,做“蟹糟”,酒名“蟹酿”,瓮名“蟹瓮”,事蟹的奴婢为“蟹奴”,弄得全家上下似乎都跟螃蟹有关系。李渔还总结出了一整套“吃蟹经”:“螃蟹宜蒸食,方可保留其美质,如脍如煎,则蟹之色香味全失”。吃螃蟹时也有规矩,“必须自任其劳,旋剥旋食则有味,人剥我食则味同嚼蜡。”顺序方面,“应先匡、后腹、再胸仓、瓤尽再吃足,四双足一折两开,一截一截地吃,最后留以待终的是二螯;吃蟹宜蘸姜醋,并举酒杯以相匹……”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于是人们借题发挥,认为李渔或是宣扬水族之长、螃蟹之美的神仙,是到人间遍尝百味来的。
长久以来螃蟹做法百变,而蒸、煮、炒三大方式成为螃蟹的主流吃法,流传至今。食蟹又分“文吃”和“武吃”,“武吃”吃的是快意,“文吃”吃的则是工具。食客们大多不推崇“武吃”,因为吃不干净,也没有情调,更不要提还要搭配橙、酒、菊等“风雅”之物,因此便诞生了专门用来吃蟹的工具“蟹八件”。常见的蟹八件包括小方桌、腰圆锤、长柄斧、长柄叉、圆头剪、镊子、钎子和小匙,分别有垫、敲、劈、叉、剪、夹、剔、盛等多种功能。螃蟹蒸煮熟了端上桌,食客把蟹放在小方桌上,用圆头剪刀逐一剪下二只大螯和八只蟹脚,将腰圆锤对着蟹壳四周轻轻敲打一圈,再以长柄斧劈开背壳和肚脐,之后拿钎、镊、叉、锤,或剔或夹或叉或敲,取出蟹黄或蟹膏,再取出雪白鲜嫩的蟹肉……一件件工具的轮番使用之后,一只螃蟹便被拆得七零八落,吃得干干净净。要是谁在吃完之后还能把螃蟹完美地拼回去,就更是受人尊敬。
随着“蟹八件”的流行,它逐渐被赋予了除吃蟹工具之外的意义。苏州曾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富商要嫁女,光是嫁妆有一百二十抬之多,金银首饰、被褥枕垫、桌椅箱柜、碗筷瓢盆,林林总总无所不有。按照习俗,发嫁妆的前一天要把所有的东西配置装饰好,顺次摆放在街上作检验,这正投合了富商要炫耀一番的心理。这天,看嫁妆的人涌如潮,然而在不绝的夸赞声里,有一个工匠对富商挑剔说:“嫁妆九十九样,再添一样‘蟹八件’就百全百美了。”富商恰好是个食蟹迷,听了此话之后,二话不说就让这工匠连夜赶制“金蟹八件”。第二天喜日,这一抬“蟹八件”在男方家中被人们围观热议,一传十,十传百,到了民国年间,蟹八件已成了许多苏州女的嫁妆之一。
螃蟹,这个从侏罗纪开始在地球横行了上亿年的动物,终于在爱吃的中国人面前放下了高贵的钳子。在面对盘子里红彤彤的美味时,人们一般都不会二话不说大快朵颐,而是要么摇头晃脑地吟上一首诗,要么仪式般的打开珍藏许久的“蟹八件”,坐稳立直了身子慢慢吃。这种独特的美食方式在世界范围内的饮食文化中都相当少见,或许从进入中国人餐盘的那一时刻开始,“螃蟹”就成为中国饮食文化中最惊艳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