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节气 | 处暑:天河相会夜光长
北京晚报·五色土

2024-08-22 15:35 语音播报

五色土

暑气渐退,秋风来临,原来处暑节气已到。处暑,即为“出暑”,是炎热离开的意思。时至处暑,虽然酷热的天气即将结束,但人们在日常生活起居中,仍然要注意预防“秋燥”。尤其在处暑尾声,会再次出现短期高温天气,也就是人们俗称的“秋老虎”。每年“秋老虎”的时间长短不一,持续半个月到个月不等,晴朗少云,日照强烈,气温回升。但总体来说,炎热已成强弩之末。

宋代诗人吕本初有咏《处暑》诗道:

平时遇处暑,

庭户有馀凉。

乙纪走南国,

炎天非故乡。

寥寥秋尚远,

杳杳夜光长。

尚可留连否?

年丰粳稻香。

处暑时节与七夕节相近,各戏曲院团都要大唱应节戏《天河配》。

北京京剧院演出《天河配》

《天河配》:鹊鸟搭桥有乾坤

《天河配》源自牛郎织女的民间传说。相传,天上有织女星和牵牛星,两人情投意合,但天条不允许男欢女爱,王母将牵牛贬下凡尘,织女织云锦以作惩罚,织女刻骨铭心思念牵牛。而牵牛被贬至农民家中,取名牛郎。父母双亡后,哥嫂与他分家,只给老牛和破车。一天,老牛突然说话,要牛郎去碧莲池,等待仙女来洗澡,然后将其中一件红色仙衣藏起来,那件仙衣的主人就是牛郎的妻子。牛郎照方抓药,仙女们果然来了,牛郎便拿走正是织女的仙衣。两人意外相逢,织女便做了他的妻子。从此男耕女织,相亲相爱。

不久,织女生下一儿一女,夫妻日子幸福美满。但王母终于知晓此事,派天神捉拿织女问罪。老牛将死,临终交代将牛皮剥下来,披上后就可飞上天去。突然雷电大作,天神下凡,押走织女,牛郎用一对箩筐,挑着两个儿女,披着牛皮飞来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王母用一根银簪一划,天上出现一道银河,两人只可隔河相望。这时,上万只喜鹊飞来为之鸣不平,王母于是答应他们,每年的七月初七,可由鹊鸟搭桥,夫妻相会。从此,牛郎和他的儿女们就这样,隔着宽阔的天河,和织女遥遥相望。

唐代大诗人杜甫在《牵牛织女》中写道:“牵牛出河西,织女处其东,万古永相望,七夕谁见同?”应该说,七夕节是中国真正的情人节。而《天河配》便是由此而生的好戏。

大连京剧团演出《天河配》

我多次看过这个好戏,各有亮点。上小学时,每年七月十五,我都要去大栅栏庆乐戏院去看这出戏。因为这天是家父的寿辰,我家又在东珠市口,距庆乐戏院很近,所以每年这天必看。当时,久占此戏院是彩头班的新兴京剧团。该剧在报纸上是这样介绍的:本团所演《天河配》,真牛上台,织女沐浴,鹊鸟搭桥,大转舞台。这对于我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来说,太有吸引力了。我清楚记得,花旦杜丽珠反串牛郎,王派青衣张贯珠演织女,老生安舒元演哥哥张有才,彩旦瑞曼云演嫂子,花脸周益瑞演金牛星,武生常长生和米玉文都扮演过喜鹊王,而郝派花脸王永昌这次扮演素脸的牛郎舅舅。杜丽珠反串的牛郎,揣摩小青年语气姿态,蹦蹦跳跳,成功塑造了一个天真活泼、心地善良的牛郎形象。张贯珠扮演的织女,规矩娴静、端庄稳重,唱得好,赢得好几次掌声。王永昌扮演的舅舅,能说会道热心肠,很有正义感,偏向二外甥牛郎,其中弟兄分家一场,请舅舅来主持,有两段“数板”,嗓音洪亮,风趣幽默。我还记得其中有这样的语句:“大外甥,要分家,二外甥,叫了妈!亲舅舅,把言发,我说是啥就是啥!那个唰唰唰,唰唰唰!”说得流畅自然,作为小孩的我,也不断给他鼓掌!

再有引起所有观众兴趣的,就是报纸上宣传的头一桩,“真牛上台”。牛郎分家后,拉着一头皮毛干净的小黄牛上台。小黄牛非常听话,上下场似乎都听牛郎的指挥,观众都赞叹调教得好。但也不是万无一失,我每年都看此戏,有一次小牛在舞台上拉屎了,弄得扮演牛郎的杜丽珠非常尴尬,舞台工作队师傅赶紧上来用扫帚、簸箕,急急把牛屎扫走了,引得全场哄堂大笑。

再一个所谓“仙女沐浴”,是织女和仙女们到河中洗浴,穿着肉色的紧衣裤,外面披着薄纱,织女还把数丈长的绸子,前后左右耍起来,这是一套很有技巧的长绸舞。

第三个是所谓的“鹊鸟搭桥”,剧团里的武生和武行们分别扮演喜鹊王和众喜鹊,手里拿着类似七巧板的东西,拼凑各种造型,还翻跟头、叠罗汉,最后拼凑成一座桥,这就是鹊桥了。

最后一个节目是“大转舞台”:舞台的中间又出现了一个小舞台,上面分别坐着七个幼童,手里拿着荷花灯,一个指令后,小舞台便轰隆轰隆地转起来,大概转三分钟。那时观众没有见过舞台能转,觉得新鲜奇特,也纷纷鼓掌,最后大家带着满足的心情,告别了剧场。

谁想得到,十余年后我参加了工作,地点就在庆乐戏院的新燕京剧团。有一次,我偶然在戏院的地下室,看到了大转舞台的机密:台上有一个能活动的小舞台,下面有一个粗大的轴,有电动开关管着,只要把开关打开,那个轴转起来,小台也就跟着转了,所以我们在看戏的时候会听到轰隆轰隆的响声。当时那些剧场的工作人员,有大半还是我小时候看戏的原班人马,我和他们说起当年看戏的情况,惹得大家一起哄堂大笑。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中国戏曲学校在每年的七夕节前后,周日白天在大众剧场演出《天河配》。我看过两次,一次是刘秀荣、张春孝主演,一次是由武旦许湘生反串牛郎、由大师姐李开屏扮演织女。戏校的这出戏,没有什么真牛上台、大转舞台等噱头,引起当时我们那一帮年轻学生兴趣的,是鹊鸟搭桥。当时戏校许多小武生、小武丑纷纷扮演鹊鸟。两次扮演喜鹊王的演员并不相同,分别由花脸学员杨启顺和武生学员钱浩樑扮演。我们饶有兴趣看众鹊鸟的出场,那是要翻各种不同技巧的跟头的。五花八门的跟头出场以后,都会赢得热烈的掌声。而人们最关注的是,最后出场的喜鹊王要翻什么花样的跟头?头一次演出的杨启顺,文武双全,他的跟头翻得又轻又快又稳,观众叫好鼓励。第二次的钱浩樑,人高马大,翻出来的跟头又高又冲又惊险,同样赢得满堂彩。

吴汝俊演出新京剧《七夕情缘》

2007年,我受旅日京剧艺术家吴汝俊邀请,创作了京剧《七夕情缘》。在主题开掘上,颇有些新意,写了织女和牵牛双星,厌烦天庭无烟火气的修炼,而钟情人间有情有义的平凡生活,以“不羡天庭羡人间”的主旨贯穿全剧。无论是吴汝俊扮演的织女,还是天津京剧院文武老生艺术家王平扮演的牛郎,在唱腔、念白、做表各方面,都体现出守正创新的原则。织女的唱腔,新而不怪,古而不滞;牛郎的身段,干净漂亮,虚拟性强。老艺术家寇春华、张丽雯分别扮演的嫂子和王母,也都可圈可点。此剧最后的鹊鸟搭桥,没有采用传统方式,改用男女芭蕾舞蹈演员,以优美舞蹈技巧的造型来表现这一情境。《七夕情缘》排成后,立即在北京、上海及日本东京等各大城市去展演,这一应节戏也受到异国观众的欢迎,有一万多日本观众观看了演出,为中日文化交流做出一点贡献。

好戏是不会久压箱底的 。2023年七夕节,北京京剧院著名张派青年旦角演员王茜和优秀小生演员王超,又恢复演出了这出应节戏。继承传统,发展传统,是这个戏的特色,一台优秀青年演员,以他们浓郁的青春气息,赢得了全场观众的热烈掌声。

《女起解》:苏三去枷消暑热

京剧《女起解》,我大胆认为是发生在处暑这时节的。因《起解》一折中,善良的老解差崇公道因天热,要给苏三把“行枷”摘下来,其中有句话白:“天这么热,我这空身人走道还热得浑身出汗呢,何况你还戴着‘行枷’呢?我给你摘下来?”一句念白可揭秘,起解不可能选择三伏天,定是在已然入秋、但暑热未消的处暑。

《女起解》是全部京剧《玉堂春》的一折。梅兰芳大师把这出曲折跌宕、悬念丛生的好戏,再提升一个台阶。那时,有一位福建籍名为林季鸿的票友,特能创青衣新腔,尤其对《会审》的唱腔有所创新,并教授给了梅兰芳的伯父梅雨田。梅雨田又转教给梅兰芳,并在梅氏首演该剧时,由梅雨田操琴并试唱新腔,琴声悦耳、唱腔动听,一唱就火了!

《苏三起解》梅兰芳与萧长华

《起解》这折,王瑶卿又给梅兰芳创新腔,将拜别狱神的四句“原板”改成一大段“反二黄”,极为凄楚缠绵,辅之萧长华的崇公道,唱与白结合得天衣无缝!

梅兰芳之后,程砚秋、荀慧生、尚小云以及后来的张君秋、赵燕侠均擅演此剧,但和而不同。梅兰芳只唱《起解》《会审》;程砚秋演全本,由罗瘿公整理;荀慧生的全本则由陈墨香捉刀;尚小云亦演全本,由清逸居士溥绪编撰;张君秋按梅兰芳路数,只演《起解》《会审》;而赵燕侠重唱更重表演,演全本,声情并茂、新腔迭出,当年曾一票难求。(本版图片由作者提供。制图:吴薇 )

戏说节气

编辑:白杏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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