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原:用“版刻”“古文”“读本”串起古文
北京日报 | 作者 陈平原

2024-09-02 23:52 语音播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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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品鉴诗、词、曲及小说来,“文”的研习更为基本,难度也更大。一百多年前,白话文的提倡者喜欢批评传统中国言文分离,可正是中国文字的这个特点,使得大一统的局面得以长期存在,也使得中国读书人经过一定的训练,就能壁立千仞、思接千载,直接阅读秦汉唐宋文章。这在人类文明史上是很特殊的。

面对你不熟悉的古人文章,需要的不是知识,而是趣味与能力。换句话说,关键不在“背”,而在“读”——这里的“读”,包括诵读与品鉴,也包括句读。拿起一篇不太艰涩的古文,能读得断(至于是句是读,可不计较),就能大致理解。这种能力,对于读古书的人来说是必需的。据说黄侃先生传授自家读书经验以及训练弟子,圈点书籍是第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今日中国学界,即使是中文系教授,也没几个人像黄侃要求的圈读过全部“十三经”。但作为一种训练方式,圈点白文古书,依旧非常有效。

学习传统中国文化,阅读专家的整理本及注释本,当然是必要的。很多艰深的著作,普通读者根本读不进去,这个时候,确实需要有人引路。可如果连《唐诗三百首》《古文观止》也都做成白话译本,我以为是不必要的。对中国文史有兴趣的读者,应努力养成直面古书的习惯。没错,最初时障碍如山,但凭借已有的知识积累硬闯进去,读懂多少算多少,那样会很有收获。一旦拿得起古书,你就会发现,白话翻译不解决问题,因为很多时候,表达方式本身就意味无穷。

在一般读者视野中,与古文退场相一致的,是版刻及线装书的日渐消失。对于中国人来说,版刻(及线装书)的美,值得永远缅怀,且并非遥不可及。书籍作为一种出版形式,兼及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而让今天中国非专业的读者也能接触某些版刻书籍——尽管只是片段,我以为是有意义的。宋元明清的版刻,各有其独特美感,本书尽可能兼及内容与形式,让初学者能尝鼎一脔。

与其大谈博大精深或玄而又玄的“国学”,不如学会读古书。看教育部推荐课外阅读篇目,第一类“文化经典著作,如《论语》《孟子》《老子》《庄子》《史记》等”,我实在有点担心。不知道有几个中学生通读过《庄子》或《史记》,甚至就连文史专业的大学生、研究生,也都未必能达到此标准。而细读好的古文选本,领略其中滋味,并借此掌握阅读古书的基本知识,这就够了。

我承认自己深受“五四”新文化影响,对古文的理解与姚鼐不同,编起“古文读本”来,也与吴汝纶有异。简要地说,本书的选文趣味如下:少替先贤立论,多讲自家感受;少经天纬地,多日用人生;少独尊儒术,多百科知识。基于此立场,本书选文二十则,大力压缩先秦至六朝文,凸显历来不被看好的明清之文;至于唐宋文章,略有拓展,只是重点有所转移。

虽然写过《中国散文小说史》《从文人之文到学者之文——明清散文研究》,编过《中国散文选》,也在北京大学中文系开设过相关课程,但用“版刻”“古文”“读本”,串联起我所理解的亲近中国书籍及古代文章的途径,还只是初步尝试。

(作者为北京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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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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