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0 19:01
“我在办公室都能听见,整栋楼就咱们班最吵!”“别搞小动作,我不看也知道是谁。”“刚听说体育课不上了,我占用两分钟。”……今天是我国第40个教师节,有人盘点这些“班主任经典语录”,用一种风趣、幽默的方式向老师们致敬。班主任——那个被戏称为“官职”最小管事最多的人,是很多人共同的暖心回忆。
有“班”才有“班主任”
有人把班级比喻为学校教育的最小细胞,把班主任比喻为细胞核,用以说明班级这个“单位”的小,以及班级、班主任之间的紧密关系。在现代教育制度下,按年龄或知识水平把学生分到不同的班级,每个班级对应一个专用的教室和专门负责的老师,教学内容统一面向班内全体学生——这样的授课方式被称为班级授课制,而负责每个班级的老师就是班主任。
这种班级制度对于现代人来说都习以为常了,殊不知在几百年前,它是以一种先进的教学模式出现的。学术界公认的班级授课制来自文艺复兴以后的欧洲地区,而在此之前的欧洲,不要说班级,连接受文化教育都是极少数人才享有的特权。
当时,即使是欧洲特权人群,所享有的教育资源也非常有限,只有两大渠道:一是中世纪前半期,被欧洲教会所掌控的,以培养僧侣和为宗教服务的宗教神学教育;另一类来自9至12世纪的欧洲王公贵族家庭。在他们的庄园和城堡里,或者以一对一家庭教师的方式培养继承人,或者以学徒的方式收下地位稍低的远亲或农户的孩子,将其培养成效忠主人的骑士。而无论是以上哪种教学模式,都没有班级化的管理,没有整体教学计划、时间安排,自然也就没有班主任这个职务。
班主任的萌芽是从中世纪后期开始的:庄园经济逐渐瓦解、商业向城市集中,商店、行会、银行,这些生机勃勃的经济体都需要更多有文化的从业者来充实,一个专业的教育机构——大学,也因此成为必需。
12世纪以后诞生的城市大学仿照手工行业协会的形式,有条件的人都可以加入,打破了教会和封建贵族的教育资源垄断。最早的大学是“人的集合体”,“大学”的拉丁语“universitas”本义就是指社区或人的联合。中世纪的大学没有自己的建筑,主要是在教堂、老师家里甚至在露天一角授课,自然也没有专门的教室和班级。
如果说城市的兴起让中产阶级的孩子有了受教育的机会,那么文艺复兴以后,平民教育则成为民族、国家崛起的必经之路。换句话说,进入学校的人数大大增加,为了保证教学水平,必须改善教学的管理模式,班级授课制应运而生,成为普及教育的重要方式。
尼德兰(今天的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和法国东北)是欧洲北方文艺复兴运动的发源地,该地颇具盛名的德文特(Deventer)文法学校是班级授课制的发端地。16世纪的法国受文艺复兴思潮影响,建立了圭阳高等学校(College de Guyenne),也采用班级授课制。17世纪时,被誉为“教育科学奠基人”的捷克教育家夸美纽斯尤其推崇班级制度。他先是在自己的著作《大教学论》里,阐述了班级授课制的管理模式,之后又在《泛智学校》和《创建纪律严明的学校的准则》等著作中,对班级授课制作了更深入的论述。在夸美纽斯看来:“一个教师同时教几百个学生不仅是可能的,而且也是很重要的。”或许夸美纽斯夸大了班级授课的效果,但在当时,班级授课制确实是提高教学效率、普及平民教育的先进模式和有力手段,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西方教育从中世纪教育转向现代教育的重要标志。
“帮提调”职责近似班主任
尽管在中国古代没有现代意义上的“班主任”这一专门职位,但存在类似职能的角色。比如私塾先生。在中国古代的私塾教育中,通常由一位私塾先生负责教授多个学生,他不仅要传授知识,还负责学生的品德教育和日常管理,这在一定程度上类似于现代班主任。再比如书院的山长和主讲。在更高级别的书院教育中,虽然管理结构更为复杂,但山长或主讲教师往往也承担着类似班主任的角色,他们不仅负责教学,还参与学生的日常管理和品德培养。
另外,在中国古代的官方教育中,隋唐以前,最高学府国子监中皆设“监丞”一职,而府、州、县学又专设“训导”一职,其职责即专事训育。明清国子监中又专设“绳愆厅”,由监丞主其事,负责训育职能。这些职务也有班主任的色彩。
我国的现代班主任制度,学术上普遍认为是“西学东渐”中西结合的产物,如果要在历史上给它找一个发端点,那得从1862年说起。
1862年是清同治元年,清政府为了和外国人打交道,创办了京师同文馆,培养翻译以便在外交时“不受人欺蒙”。作为我国最早的官办新式学校,“西学东渐”的影子在京师同文馆里处处可见:京师同文馆旨在培养洋务人才,课程设置以外语为首位,同时侧重“西学”与“西艺”,学习科目包含英、俄、日、法4种语言课程,以及算学、天文、化学、物理、万国公法、医学、生理学等学科。这所学校开启了中国的班级授课制,并诞生了班主任的雏形。每批新生入学,都要按照西方学校的班级授课制,进行学科分班,造册登记;同时又沿袭乾隆年间俄罗斯文馆的教学管理做法,内容包括“酌传学生以资练习”“分设教习以专训课”“设立提调以专责成”等。
在创办初始,京师同文馆就设满汉“提调”各一人;同治十年(1871年)前后,又添设了“帮提调”二人。“提调”与“帮提调”的区别是前者可以不“逐日到馆”,后者必须“轮班在馆管理一切”,两者都从总理衙门官员中选任。按照《钦定大清会典》中关于京师同文馆“提调”职掌的记载,“提调”主管“掌经理训课及督察生徒勤惰之事”,具体岗位职责有:“……常日轮班住宿,朝夕稽察馆事……治其文书,达其条议……督其训习,制其膏奖……纪其勤能,纠其游惰。典其锓籍……”总结来说,“提调”,特别是日常轮班住宿的“帮提调”,主要负责馆事的日常巡视、在校学生的考勤、成绩奖惩、奖学金以及生活费发放、勤惰考核、纪律学风管理,以及文书撰写及印书处的管理等事务。
京师同文馆最早学生人数不多,只有10人,之后扩充到120人。两位“帮提调”的管理对象虽然是京师同文馆的全体学生,平均每人管理60人,也可以看作是一个“大班级”了,“帮提调”的职责与现代的班主任职责非常相似,只不过是专职。此后各类洋务学堂的管理基本沿袭了京师同文馆的学生管理机制。1900年,由于洋务运动爆发,京师同文馆一度停办,两年以后并入了京师大学堂,也就是后来的北京大学。
班主任角色在我国现代学制的土壤里一经萌芽,就一步步地扎根、生长。就在京师同文馆并入京师大学堂的同一年,清政府颁布了《钦定学堂章程》,简称壬寅学制,章程分为8章84节,对办学纲领、科目设置、课程安排、招生办法、毕业分配、教师聘用、学校纪律、管理体制等都作出了详细规定,其中的“教员/教习”一职,已经十分接近今天班主任的角色,并且明确一个班对应一名教习:“小学堂之教习,宜以一教员任教一班学生。” “小学堂所需教习之数,应计算学生之数定之。其计算之法,以学生班数,不以学生人数。”
壬寅学制虽有颁布但未能实施,真正落地的是1904年张之洞主导制定、颁布的《奏定学堂章程》,其中规定:“凡初等小学堂儿童之数,六十人以上一百二十人以下,例置本科正教员一人;其力足添置副教员一人者听。”依据班级人数,或者只设置一名本科正教员,或再增加一名副教员,通盘负责全班教育工作,不仅负责学生的学习,还关注思想、生活。这样的教员与后来班主任的职责基本相同了,只不过管理对象范围不以学科而以年级划分,年级教员管理的范围貌似比班主任大一些。1932 年国民政府颁布《中学法》,明确规定中学实行“级任制”。今天看来,管理一个年级的主要课程教学与组织管理,工作量着实不小,但其实民国时多数学校的教学规模也不大,一个学级往往只有一个班,所以级主任也可以看作是今天的班主任。
解放区最早使用“班主任”头衔
1938年,国民政府教育部颁布的《中等以上学校导师制纲要》,将中小学原本的级任制废除,代之以导师制。在随后出台的《中等学校导师制实施办法》里,又进一步明确了导师的准入和职责:“各校应于每级设导师一人,由校长聘请专任教员充任之”,“训导方式除个别训导外,导师应充分利用课余及例假时间,集合本级学生谈话会、 讨论会、远足会、交谊会以及其他有关团体生活之训导。”
从以上规定中可以看出,当时的导师对学生的思想、行为、学业、健康都有管理与教育责任,工作职责与今天的班主任一样,只是名称叫法不同。跟国民政府设置的导师职责类似的还有主任教员。在同一时期的解放区,1934年《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小学制度暂行条例》里就有规定:“每班设主任教员一人,一班学生在四十名以上者,得增设助教员一人。”这里的主任教员也相当于班主任。
“班主任”的头衔,最早在解放区被使用。《中国抗日军政大学第二分校毕业证书》的验证信息里有:“1936年10月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其进入抗日军政大学一期(红军大学二期)高级班(军、师级红军干部)学习,后留校任高级班班主任。”再比如1942年绥德专署教育科的《小学训导纲要》里提到的:“实行教导合一制,必须加强班主任的责任,否则教导主任就忙不过来。”从这些记载中可以看出,从20世纪30年代起,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苏区、抗日根据地、解放区,无论是小学、中学,还是师范学校,以及抗日军政大学,每个班级里都设有班主任。
从革命老区诞生的教学传统在新中国成立之后继续得以发扬。1952年3月,中国教育部颁发了《小学暂行规程(草案)》与《中学暂行规程(草案)》,以立法形式确认了班主任的制度。《小学暂行规程(草案)》提出:“小学各班采取教师责任制,各设班主任一人,并酌设科任教师。”《中学暂行规程(草案)》也要求:“中学每班设班主任一人,由校长就各班教员中选聘,在教导主任和副教导主任领导下,负责联系本班各科教员指导学生生活和学习。”
从级任制、导师制到班主任制,班主任的工作职责日益重要,角色也愈发多样。班主任不仅是班集体的组织者、教育者和指导者,也是贯彻国家教育方针、办学教育理念的有力助手,还是沟通家庭与学校的桥梁。在学生的健康成长中,班主任既是管理者,更是引领者,是班级中的灵魂人物。因为班主任工作千头万绪,繁杂而琐碎,有人把班主任比喻为“超人”,也有人说:“班主任是天下最小的‘官’,却管着最多的事儿。”尽管很辛苦,但仍有很多有爱心、责任心的老师主动承担起班主任的工作。依据教育部2021年教育统计数据,全国小学、初中与高中阶段,共有班级4501852个,这意味着我国班主任队伍的人数已有450万以上。这支值得尊敬的庞大队伍,现已成为我国教育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
【中西对比
班主任的中国特色
班主任,从几百年前的西方“班级授课制”中而来,在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过程中,经历了级任制、导师制和班主任制三个阶段,如今成为我国主流的班级管理制度。
班主任基于班级而生,但是有班级不一定有班主任。比如美国的教育制度中,班级管理者有一个重要角色叫作“顾问”(英文为counselor)。顾问和班主任的角色有交叉但也不大相同:前者通常有心理学的背景,完全脱离教学,但也对学生的升学咨询、规划提供建议;后者由任课老师(常是主课老师)担任,对学生除了启发引导,更多是管理。因为接触学生多,也和学生更有感情,更爱学生。另外,班主任因为参与日常授课教学,对学生的学习状态有更深入的了解。通过对比可以看出,我国班主任承担的工作内容更复杂、职责更多样,因此在班主任人才培养、队伍建设以及班主任的津贴补助方面,国家出台了各项政策,不断提高这支教育队伍的积极性和战斗力。
【现代风采
以班主任姓名为班牌
“丽娟班”“红霞班”“钰龄班”“杨硕班”“萍丽班”……在深圳市的福田区南华小学,每一间教室的门楣上,除了有一面传统的以数字命名的班牌外,另一面则是以班主任的姓名命名的班牌。这是该校自2021年开始,以班主任的名字命名班级,进行教学管理的一次新尝试。
“亲其师,信其道”,这种命名方式将班主任姓名与班级绑定,增强了老师的责任感,为教学管理增添人情味。学生的一言一行,不再仅仅代表自己,更是代表了班级和班主任的共同荣誉,这种“共生感”和“安全感”的建立,是一个集体共同进步的动力之源。同时,班主任不仅是班级的领导者和协调者,也是班级里的一员,学生以班主任姓名称呼所在班级,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班主任,使班主任形象更具有亲和力,拉近了师生间的心理距离,也让老师更有责任感。当学生在心灵上和老师感到接近时,也会更配合老师的教学,愉悦的课堂气氛则使学生的学习兴趣更浓。
供图: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