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5 12:36
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版《鲁迅全集》散本
北京琉璃厂原来是烧制琉璃瓦的窑厂,据说海王村之名在辽代就这么叫了,当时是城外郊区的一个小村落。清朝中叶以来,琉璃厂逐渐形成文化市街,旧书肆、古董、字画、金石等行业云集。五四运动以来,鲁迅、胡适、郑振铎等学人,也经常逛琉璃厂买古书、碑帖、字画。鲁迅先生居北京十余年,据《鲁迅日记》记载,去过琉璃厂四百余次,可见其对文人的吸引力之大。
对于北京琉璃厂的中国书店,我慕名已久。那次循着地图指引,逛到琉璃厂,还没到书店营业时间,就在周围逛了一圈,看看各式匾额书法,如晚清翁同龢题的“茹古斋”、吴昌硕题的“清秘阁”,近代徐悲鸿题的“荣宝斋”、王世襄题的“贤燕堂”等等。踱到琉璃厂东街1号,抬头见到“天禄琳琅”牌匾高悬于上,这个名字是乾隆皇帝赐的。“天禄”一词取自汉朝天禄阁藏书,“琳琅”为美玉之称,意为内府藏书琳琅满目。乾隆帝御览善本珍籍,列于昭仁殿,“天禄琳琅”遂成为清代皇室典藏珍籍的代称。
前人曾有诗云:“势家歇马评珍玩,冷客摊钱问故书。”珍宝古玩吾辈既无财力,也无眼力,更无力罗致,线装古书于旅行途中也携带不便。既是匆匆过客,且到中国书店看几册新中国成立后出版的旧书吧。
中国书店由郭沫若先生题写匾额,我径直步入旧书区,见每册旧书后均用铅笔注明价格,常常是书好价也高。例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专为毛主席印制的大字本王夫之《读通鉴论》,牛皮纸盒两函十册装,字大悦目,库存如新,价已逾千元。我摩挲良久,慨叹时光之易逝,而书比人长寿。又见中华书局影印本《文选》,三册全,1977年初印,也是触手如新,几乎可闻昨日墨香。寒斋已藏多部《文选》,有李善注,有五臣注,有影印亦有排印。此版之前见过多次,品相均不遂心意,难得此部莹洁如玉。我见猎心喜,遂购而归之,算是珍藏一段旧日时光。结账时,女售货员用中国书店的广告纸包裹并以尼龙绳系之,笑曰:“此书年纪比你大吧?”答曰:“是也!”
旧书店常见残本,多价廉,我见可读之书,亦收之,不以未能完璧为忧。多年来,我藏读鲁迅先生著作多种,全集也藏有多个版本。此次中国书店访书,偶然见到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版的《鲁迅全集》散本,又购入第九册一部,布面函装,收录《嵇康集》《中国小说史略》两种,得此好书,亦为一段书缘。
辗转书架之间,众里寻踪,百般搜求,不意间看到人民文学出版社上世纪50年代初版的《别林斯基选集》第一卷,布脊精装,文字排版十分悦目。别林斯基是一代文学批评天才,此书收录其批评成名作《文学的幻想》以及《论俄国的中篇小说和果戈理君的中篇小说》等评论十篇。满涛先生翻译的别林斯基著作,闪耀着文字的激情与光芒,当从容精读之。
中国现代长篇小说中,李劼人先生的《大波》我久闻其名,一直想读。诗可证史,好的小说亦可证史。在中国书店的旧书区,我发现了《李劼人选集》第二卷全三册,1980年四川人民出版社初版,品佳如新,收录的正好是完整的长篇小说《大波》,书缘真是冥冥之中如有天定。
随着时代变迁,品质好的古旧书多送拍卖行,普通的旧书随着城市化进程又难以搜集,渐渐湮没,少量留存下来的旧书,自然价格水涨船高,随行入市。在中国书店旧书区逛了一个多时辰,书囊渐重,仍留恋未忍去。正待走出书店,忽然在拐角一排书架上层瞥见一书,抽出一看,是朱学勤先生的《书斋里的革命》。学勤先生是博览精思的学者,我曾读过几篇他的文字,留有鲜明的印象。此书中关于人文启蒙、卢梭学说、家国命运等文化与思想方面的思索,值得一读。
在中国书店访书的经历,虽是惊鸿一瞥,也让寒斋的藏书闪耀着一缕抹不去的旧日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