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写年轻人的《蚀》何以如此成功?从痴迷中找到自己!
北京日报

2024-10-11 19:44 语音播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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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蚀》人民文学出版社1954年版

改革开放前夕的1977年,茅盾的《子夜》由人民文学出版社重印出版,之后又有《蚀》《虹》《腐蚀》等陆续面世。那时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作家作品重见天日,茅盾是打头炮的,数量最多,也最受欢迎。八十年代是个“读书热”的年代,那时的青年对读书充满渴望。茅盾作品有相当一部分是描写青年知识分子的,这也正好抓住了青年人的阅读喜好。早期的《蚀》就很有代表性,它写的就是一群年轻人。

1927年茅盾从大革命的旋涡中退出,隐居在上海景云里的弄堂里,开始写《蚀》三部曲。1927年是中国现代革命史上最黑暗的时期,亲历一场剧变的茅盾,在遭受蒋介石政权通缉的情况下,在满怀激愤与苦闷的情绪中,开始了这部小说的创作(也是他小说创作生涯的开始)。这部由《幻灭》《动摇》《追求》组成的“三部曲”一经发表,就在青年读者中引起强烈反响,并震动了当时文坛,文学评论家夏志清用“一炮而红”来形容当时的这本书。

但《蚀》并非如《子夜》那样以缜密取胜。小说的主题很简单,就是一群青年知识分子的“追求”“动摇”与“幻灭”,正好是书名的倒置,写的就是他们单一的精神状态,生活、工作、恋爱——夭折的希望、颓废的精神,如此而已。小说故事是断续的,结构是松散的,但就是在这小说的“废墟”中,茅盾以惊人的文字能力掌控着人物,将小说写活了。夏志清说:“茅盾能利用细腻入微的心理剖析烘托出‘造化弄人’的主题。”弥补了小说在故事上的缺陷。

当时有位读者自述:“读《幻灭》《动摇》《追求》这几个中篇小说,不自觉地有一种力量命令我的眼睛一行一行地看下去,觉得有些地方仿佛是自己曾经亲历其境的,至少也应该认识其中的几位。”还有一位读者这样描述:“搁下了书,垂目回味书中的情味,我所经历的往事电影般一幕一幕地反映到我的脑里,使我发生了一种形容不出的复杂的情绪……我不由得对于《幻灭》的作者起了一片感谢之心。”“(因为他)把我欲说的话而自己不会说的说出来了……我应当如何地满足而感谢呀!”这些情感化的表达一定程度代表了那个年代青年人的心声。

进入八十年代,《蚀》迎来了阅读潮,《蚀》所呈现的情境又在青年读者中掀起波澜,他们沉郁、凝醉,也在寻找人生出口。当时有一个叫潘晓的年轻人投书《中国青年》杂志,诉说着自己人生的种种挫折与不幸,于困惑中发出“人生的路,怎么越走越窄”的呼喊。杂志社就此以“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为题展开讨论。有学者将潘晓写的书信同茅盾的《蚀》放在一起,发现某种奇特的相似之处。当时参与讨论的年轻人,对潘晓大多持有同感甚至同情,潘晓一度成了那个时候的“潘晓之问”,并叩动了同时代青年人的心门。

《蚀》的成功,很大一部分不在文本故事,而在于从茅盾笔端汩汩流淌出的激情文字。学衡派代表人物吴宓曾将《子夜》与《蚀》作对比,说《蚀》“有结构零碎之憾”,但“其灵思佳语,诚复动人”。《蚀》抓住了“人”这一要素,用他的“手术刀”剖切人的心灵,故事只是充当背景,背景之下,人性的描写才更为重要,用这个去解释社会,通达世人,唤起共鸣。不独《蚀》,茅盾早期小说都有这种倾向,且“绚烂中带有哀伤”(夏志清语)。如果换个角度看,似乎不难理解潘晓们是怎么从痴迷的茅盾文字中找到自己的。

《蚀》有多个版本,新中国成立前主要是一些拆分的单行本,1954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过《蚀》的合集,但这个版本是经过删改的。出版社重排此书时,可能觉得《蚀》写得过于灰暗,曾建议茅盾修改其中的某些部分。茅盾很犹豫,不太愿意改,因为改了则失去了本来面目,可又不能不改,无奈茅盾只好象征性地改动了个别字句。他说:“三本书(指《蚀》三部曲)原来的思想内容都没有改变,这是可以和旧印本对证的。”重排后的人民文学出版社版《蚀》依旧是最初版的。

(作者为中国档案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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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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