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03 10:05
香港话剧团的话剧《暧昧》,日前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连演三场,场场爆满。虽然赶上寒潮降温,但北京的观众特别热情,纷纷对《暧昧》的精彩演绎报以热烈掌声。在演后交流阶段,大家表达了自己的思考,让我受益良多。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原本刷刷手机就可以度过周末,但大家却愿意来到剧场体验话剧之美,让我非常感动。
我的戏剧道路其实是非常平凡的。跟很多同行一样,也是年少时误打误撞接触了戏剧,一发不可收拾。从中学戏剧组到大学剧社,再到报考演艺学院,我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2010年毕业后,我与不同剧团合作导演不同类型的作品,这让我了解了戏剧的多样性及可变性,我更加乐在其中。这其中,与香港话剧团的合作最稳定,《最后晚餐》《结婚》《好日子》《原则》等都是我们合作的结晶。
从与不同剧团的自由合作,到香港话剧团的驻团导演,再到今天成为助理艺术总监,很多剧本都令我感动,让我对生命和人际关系有所感悟。我在创作中与戏剧越走越近,也让我更加坚定选择话剧这条道路。我认为,作为文化交流的载体,戏剧可跨越语言和地域,直抵彼此心灵。回归戏剧的本真,把当地文化中固有的东西展现给不同群体,也是文化交流的应有之义。就拿这次在京演出的《暧昧》来说,创作的起点源自于编剧的生活,探讨了婚姻等人人关注的问题。我们上演的故事是对人类社会的关照,通过戏剧与观众分享某一种生活状态或人生境遇。也许观众并不熟悉台上的演员和他们所说的语言,但同样能打开心扉,感受自己、传递力量。我并不希望这部剧给观众一个标准答案。如果观众能通过舞台上的故事获得一些感同身受,找到一些帮助自己继续面对生活的力量,哪怕只是看开一点、放松一点,就足够了。
我始终认为,观众离开剧场后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思考,演出才算真正开始。这也是为什么每次演出结束,我都格外关注观众的反馈,都会上网看网友留言。从这些反馈里,能看到创作者看不到的地方,这也帮助我们了解内地市场。北京是一座话剧氛围非常浓厚的城市,我很喜欢和这里的观众交流座谈。他们不仅有主见,还能心直口快地表达出来。我很享受这种酣畅淋漓的交流,无论赞美或批评,我都接受。最初我担心粤语话剧进入北京会水土不服,《最后晚餐》来北京时我都想过改成普通话版本,但到了《暧昧》发现完全没这个必要。
《暧昧》切口虽小,立意不浅。远嫁的妻子、主内的丈夫,生活的琐事、婚姻的危机,典型与非典型的要素在同一部戏中集结。表面上看,似乎在说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的暧昧关系,但对我来说暧昧只是表象,它从婚姻的话题出发,最终落脚于当代人在日常生活中的寻找自我、思考自我。《暧昧》的戏剧冲突并不强烈,场景基本固定在同一个公园,这对演员的要求相对较高。两人暧昧关系的变化都依靠演员的演技去表达。因此,我们选择的男主角是我们的台柱子刘守正,他在2001年就加入了香港话剧团,如今是话剧团助理艺术总监。赵伊祎本来就是在深圳长大的女生,现在在香港发展。这样的人生经历与剧本中的女主有一定相似性,在表演方面更具代入感。我对他们的要求就是尽量真实,不露表演痕迹,因为真实才是最能打动人的。
编剧郑国伟是我相识十余年的老友,我在演艺学院学习导演时也有一些编剧的课程,那些课程很多都由他指导我完成。十余年来,我们合作过话剧《最后晚餐》《好日子》等多部作品,第一次合作是《最后晚餐》,北京的观众可能也看过。生活化的台词是国伟作品的特点。包括《暧昧》在内,他撰笔的话剧没有过多戏剧冲突,而是将一些难以言喻的“情感拉扯”揉在几乎完全生活化的口语表达中,没有强烈的戏剧冲突,像角色跟角色在闲聊。观众为什么付钱看闲聊?这需要演员、导演、编剧等各方的配合。我作为导演就要在跟演员排练时,一起花很多时间探索,让他们知道闲聊背后表现的角色内在。
好导演有很多种,我也不敢说自己是个好的导演,对我来说,导演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剧本有很多类型,内容都不一样。作为导演,每次都要考虑用谁去表演,以怎样的形式……有时导演还要在编剧的剧本上再加一点表达,所以每一次演出对我来说都不一样。导演通常要给观众看到自己的处理,但这次和国伟合作的《暧昧》中,我并没有塞一些让观众注意到的导演处理。我要做的就是与演员一起让他们把台词说好。藏起这些导演处理,对导演来说也是很难的。但我觉得在《暧昧》中,我越是藏起来,这个作品就越是好看。
香港话剧的发展可追溯到19世纪初,称之为萌芽期。60年代业余剧社及大学戏剧相继兴起。1977年香港话剧团成立,是香港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专业剧团。自创团伊始,剧团即定位为“平衡剧目”剧团,以主流剧场制作为艺术定位,以均衡多元剧目为编排方针,以市场消费导向为营销策略,制作涵盖中外古今名剧及原创剧目。原创力量的蓬勃发展,也是近些年来香港话剧团不可忽视的亮点。就我个人而言,从2010年毕业到2020年加入香港话剧团成为驻团导演,香港话剧团一直在给我提供一个舒适的创作空间。“新戏匠”和“风筝计划”也为培育香港戏剧新生力量、挖掘优秀原创剧本提供了很大帮助。目前,香港话剧团全职演员数量已达22人,仅在主剧场和黑盒剧场,近两个剧季已上演了十余部原创作品。《最后晚餐》《都是龙袍惹的祸》《顶头锤》等作品在香港戏剧界斩获奖项。
香港是中西文化交汇的城市。香港话剧在传统与先进之间拿捏得恰到好处,表现了港话长于体现多元文化的风格,也有不少作品被内地媒体及观众称为“港派话剧”“港味”的标志性作品。而港话的作品一向重视文本的演绎和戏剧的故事性,注重观剧经验的完整性,重视演出者、演出场地及观众三者关系的良好结合。因此,我们无论是发展主剧场还是小剧场作品,必定以高度专业和认真严谨的态度处理。我们致力于在讲好本土故事的基础上,进行更具现实关怀的艺术探索。
回首来路,成果丰硕,我自感很幸运。毕业作品《驯悍记》获得学校杰出导演奖;编导演作品《三个麻甩一个骚》于2011年提名香港小剧场奖最佳剧本;六度提名香港舞台剧奖最佳导演,并凭借《竹林深处强奸》《奋青乐与路》和音乐剧《大状王》及《史家本第二零二三回之伏虎降龙》四度获奖。除了今年在北京演出的《小岛·馀香》和《暧昧》之外,明年1月,我们还将带来一个关于烤鸭的故事——《天下第一楼》,以期再次向内地观众献演原声粤语话剧。我们希望,以话剧为载体,增进内地年轻人对香港的了解,促进香港和内地的艺术交流由表及里,用话剧作品讲好香港故事,展示香港文化的独特魅力。
——香港话剧团助理艺术总监方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