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摄影师杨东:用我一生为长城留影
北京日报

2024-11-19 11:21 语音播报

长城

2015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登上金山岭长城,看到云间长城雄奇巍峨的壮景,深深为劳动人民的勤劳和智慧所动容。那一刻,我心中那些关于美的积淀到了一个爆发点,就想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下来。

虽然拍摄长城的人很多,但很少有90后参与,我想用一个年轻人的视角来拍摄,展现长城之美,从此踏上用镜头丈量长城的旅途。一转眼快十年了,从辽宁丹东到新疆,行程十万多公里,我拍摄了七十多万张长城的照片。

如果说爬长城是个体力活儿,拍长城就是个苦力活儿。为了找到好机位,我经常背着沉重的器材,行进在森林、陡坡,经常伴有雷电、冰雹,甚至还会遇到野猪、狍子等野生动物。

2018年12月,得知嘉峪关要下雪,为了拍雪后初晴的长城,我从北京出发坐了22个小时火车,背着摄影器材和无人机来到嘉峪关长城。经过一天的等待,傍晚终于放晴了。电子设备在低温情况下耗电量非常快,就在无人机准备起飞时,平板电脑冻得关机了。如果太阳落山前还恢复不了电量,就会错过最佳拍摄时机。我毫不犹豫地拉开冲锋衣,将平板电脑紧紧贴在身上,试着用体温为电脑恢复电量。当时,我上半身都冻得麻木了,食指甚至没法按动快门,勉强用能动的中指按了三张照片后,电脑再次关机了。但终究还是幸运的,我拍到了一张满意的照片。

最幸运的一件事:2015年冬天拍摄箭扣长城。得知第二天要下雪,可能会出现云海,我背上帐篷于前夜三点赶到拍摄点等待。我是第一个到达的,天亮后,拍摄点陆续赶来百余位摄影者。但当日大雪未停,山间雾气缭绕,长城时隐时现,达不到拍摄预期效果。很多摄影者陆续离开了,我在敌楼里搭帐篷坚持了一夜。可第二天云海依旧没有出现。第三天、第四天……此时,还剩下三位摄影者。我心里很失落,也想着收工回家,但还是又坚持了一夜,天亮时,云海果真出现了。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几天的饥寒、孤独、无望都化成了喜悦。这喜悦诞生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中。

最紧张的一件事:一次在金山岭长城寻找拍摄机位,背着器材走了大半天,也没找到理想的位置。我困顿至极,刚坐到石阶上休息,猛然看到天空飘来一片乌云,云的形态很像燃烧后翻腾的烟。我脑海中瞬间形成一幅烽火台烽烟四起的画面,仿佛穿回古战场,触摸到了长城的生命。于是我赶紧拿出相机,调整光圈快门,顺着长城奔跑,寻找乌云和烽火台的最佳错位,以求烽烟再现的效果。至今,我仍然清晰地记得当时激动的心跳。

有人问我,你都拍摄几十万张长城照片了,还没拍够吗?其实,拍长城是一个不断了解与探索的过程。

金山岭长城城墙上数以万计的文字砖,记载着烧制城砖的年代和番号,如“万历五年山东左营造”“万历六年振虏骑兵营造”等。

秦、汉长城多半是夯土筑成,这在宁夏、甘肃、新疆一带可以看到。明长城多半是用青砖砌的外墙和敌楼,中间也是用土夯实的,如著名的八达岭长城。

长城形状也多样,北京延庆花家窑有菱形敌台,山西有锯齿长城,陕西府谷有椅子形状的敌台……

长城作为一座文化富矿、精神富矿,静静地坐落在那里,你不理它,它也不理你;你对它真动情、动真情,它定会加倍地给予你。

长城有它本来的样子,但在每个人心中,长城的样子各不相同。我用这样的构图、视角,呈现出来的就是我心中的长城。

我的家乡在辽宁丹东虎山长城脚下,我拍的第一张照片也是我们家乡虎山长城。拍摄长城的过程让我感到了历史的伟大,同时也深切感到个体生命的渺小,特别是一个人独自与长城对话的过程中,会触景生情,有一种穿越时空与历史对话的感觉。

长城于我而言,好比一部宝典和一座富矿。它寄寓着深沉的民族情愫,在历史、在人民面前,我深感自身的渺小和无知,始终心怀敬畏和感恩。长城静静地坐落在华夏大地,每走近它一次,它就会馈赠你一次。对我而言,被赠予的是信念、是知识、是毅力、是情怀。所以,每当用镜头对准它时,我感到快门上的指尖很重,害怕由于自己能力不足而破坏了它的应有之美。

沿着长城一路下来,我感到长城作为中国最伟大的军事防御工程,尽管风雨侵蚀、时光流逝,然而,它在中国人心目中的位置反而越来越重要,形象越来越高大。伟大的长城精神已经融入每一位中国人的心里,永远不会改变。长城的烽烟时刻警醒我们,作为中国人就像国歌里面唱的一样:用我们的血肉筑起我们新的长城。

一生未必拍得完长城,但如果用一生做好这一件事,值得!

(作者为长城摄影师)

北京日报“记忆的长城”征文

编辑: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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