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国家大剧院迎来了建院17周年,也迎来了它的第一部原创音乐剧——《战争与和平》。这部剧由舒楠作曲,喻荣军编剧、作词,阿丽娜·切维克执导,王翔浅担任创作制作总监。本剧改编自列夫·托尔斯泰小说,展示了1805年到1820年间俄罗斯四大家族的命运,以皮埃尔、安德烈、娜塔莎三人的情感关系为主线,歌颂了爱国主义、英雄主义,以及真挚的友情、爱情。
爱德华·W·萨义德在谈歌剧制作一文中有这样一句话:“歌剧制作应当强调歌剧作品与即时语境的关联。”什么是即时语境呢?简而言之,我们当下观众所接触和感知的就是即时语境。经典歌剧可以如此,原创音乐剧更不在话下。尽管并非所有作品都适合加入即时语境,也并非所有人都喜欢即时语境。不管从制作、音乐创作还是人物剧本、舞台呈现上,音乐剧《战争与和平》都或多或少采用了即时语境。
包括中场休息在内,本剧时长2小时35分钟,用这么长时间讲清楚百万字、人物繁杂的原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毕竟由原著改编的经典歌剧、话剧时长一般都不低于4小时。苏联作曲家普罗科菲耶夫的同名歌剧《战争与和平》中出现的有名字的人物就近70人之多,而此部音乐剧中,人物数量几乎减半;歌剧上半部分以和平为主题,下半部分是战争,而音乐剧是在战争与和平场景交替中层层推进剧情发展;再者就是音乐剧中大段的话剧对白支撑了叙事的内容。从剧情结构到传达的精神,这或多或少照顾了当下观众。如果说普罗科菲耶夫在“二战”时写的《战争与和平》是强调民族意识和对战争胜利的渴望,那写在今天的音乐剧则是突出对和平、爱与美好生活的向往。
作曲舒楠在创作中借鉴歌剧、交响乐、流行音乐、电音、电影画面感音乐、俄罗斯音乐等元素,甚至加入莫扎特歌剧《女人心》的序曲……整体来说,此剧音乐的创作前卫、风格多样,但又保留了作曲家的个人风格,当然,更重要的是作曲家所说的本土化的表达。
这里的本土化,笔者认为是指倾向当今中国观众,特别是年轻人的流行文化审美,而非民族性、地域性特征。音乐剧《战争与和平》是典型的“对白加唱”模式,对白部分几乎占了三分之一。这种模式在歌剧、音乐剧、戏曲里并不少见,但很多时候它是把双刃剑。相较于说话,旋律化歌唱一般强在抒情表达,而弱在叙事推理。但很多时候,艺术家也会采取中间路线,用一种近乎宣叙的手法推进剧情。例如音乐剧《悲惨世界》主人公芳汀的那首“我曾有梦”或冉阿让与沙威的二重对唱。大段的说话和旋律化歌唱在没有很好地运用人物表达和音乐动机进行等情况下,容易让人审美疲劳。不少音乐剧都存在这样的情况。改进这一点,需要剧本、歌词和音乐的协力配合。虽说此音乐剧讲清楚了故事,但大幅压缩剧情,导致很多段落与人物的转变都还是略显生涩的。观众在这种节奏下观剧,会有跳跃感和压迫感。倒是安德烈对皮埃尔说“千万不要结婚”等少数应景片段引起观众阵阵欢笑而略显轻松。舞台俨然是超现实主义风格,在各模块、表演的分散与组合中构建不同的场景。对于忠实于原著和写实主义、喜欢史诗表达的观众来说,恐怕难以适应。
首演当日,王凯、胡俊明、李泽美分别饰演了安德烈、皮埃尔、娜塔莎。王凯对声音和人物的控制依旧稳扎稳打,其有意弱化美声唱法,以平衡与其他角色之间的声音差别;胡俊明的嗓音和气质很符合皮埃尔;李泽美的嗓音尽管下半场略显疲惫,但瑕不掩瑜。包括键盘和管弦乐在内,全剧仅有16人组成的小乐队,在指挥万建国的带领下居然能爆发出不亚于中型乐队的声场,这让人惊讶。从现场看,乐队的声音处理与台上的人声融合得恰到好处。
金牌制作人麦金托什说过:“真正伟大的音乐剧在剧本、音乐和歌词的创作手法上都有其独到之处。”在他看来,音乐剧《悲惨世界》的艺术性不亚于原著,“它不是要把小说比下去,而是更好地衬托了小说”。理解这一点,我们应该能得到一些启发。可以说,音乐剧《战争与和平》在这次大胆的尝试中已经摸索到了一条创作路径。
裴钟声/文
国家大剧院/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