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花深处到贝家花园
新街口南大街路东有一条小胡同,名字很有诗情画意,唤作“百花深处”。胡同名字的由来,还有一段古老的传说。据说明朝万历年间,有一对年轻的张氏夫妇,在北京新街口以南的地方,买了20多亩地,把这块菜地变成了一处幽静的花园。于是乎,文人墨客纷纷前来赏花、赋诗。“百花深处”这个名字,随着文人墨客的诗词歌赋慢慢地传开了。
张氏夫妇死后,花园逐渐荒芜,后来连遗迹都找不着了。再后来,这个地方变成了小胡同。花园不见了,而“百花深处”这个名字却传了下来。
百花深处。刘岳 摄
1939年初,百花深处西口新开了一家古玩铺,铺号“明华斋”。这家铺子上下两层、古色古香,在一片低矮的平房中,有点儿鹤立鸡群的味道。新街口一带的老街坊都知道,这家古玩铺的东家就是乐善好施、大名鼎鼎的黄长老。
这一天,明华斋刚开门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着长衫的人进了铺子。大高个儿的掌柜叶绍青赶忙热情地打招呼:“苏老板,有日子没见了,您一向可好?”
“叶老板吉祥!最近又淘换着啥好玩意了?”“苏老板”的回答直来直去,一听就是个老主顾。
“我说苏老板,您还真来着了!前几天我刚收了对儿乾隆年间的瓷瓶,要不劳您驾,咱上楼看看?”叶绍青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
闻听此言,“苏老板”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但很快又消失了,他不慌不忙地说:“那好,给叶老板添麻烦了!”
叶绍青的话接得又快又得体:“瞧您说的,咱谁跟谁呀!来!楼上请您哪!”
到了楼上,两位“老板”买卖人的表情一下子就无影无踪了。秘密交通员老苏把如何通过秘密交通线、把药品和器材运到根据地的方法,一一jiaodai给了黄浩地工组成员叶绍青。
这一天,西直门城下站岗的伪警察老王看见一辆马车远远地朝城门而来。马车离城门越来越近了,一股臭味也越来越浓,路上的行人躲得远远的。原来这是辆到城里拉粪的马车,赶车的是个脸上有几颗浅麻子、身材壮实的汉子。
到了城门下,臭味熏得日本兵、伪警察都不愿意靠近检查。一个小头目对伪警察老王喊道:“王执事,你不是信什么基督吗,你去查查!”
原来,伪警察老王是新街口基督教长老会福音堂的执事,也是黄浩地工组的成员,他干伪警察这差事,表面上是为了挣份外快养家糊口,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掩护秘密交通员。
老王凑上前满脸不耐烦地说:“我说赵麻子,你怎么又拉这臭东西,真成了臭大街的了!”车把式赵麻子点头哈腰地回答:“这不该种菜了,进城拉点粪肥,给俺们北安河的乡亲用。”老王近前一瞧,车上有几个大粪桶、几个破口袋。他指着破口袋说:“这里面装的是啥?打开瞧瞧!”赵麻子边解口绳边说:“没啥。都是给乡亲们带的日杂用品。”正查的当口儿,小头目烦了,嚷道:“我说王执事,你爱闻这味儿呀?赶紧让他走!”
就这样,地下交通员赵麻子赶着粪车,出西直门过海淀镇到了北安河村外。在小树林后边一块菜地的地头,他倒掉粪稀,小心翼翼地从粪桶里取出一个猪尿泡,从尿泡里取出包裹得好好的西药。
过了一天,还是西直门城门。下午四点多钟,
贝熙叶大夫。黄鹂提供
太阳已经挂在西山上边了,这时就见一辆法国雪铁龙小轿车开了过来。不论日本人还是伪警察都知道,这是东交民巷法国医院院长贝熙叶(Bussiere)大夫的车。没说的,放行。
贝熙叶1912年来到中国,先后任法国驻华公使馆医师、东交民巷法国医院院长、北堂(西什库教堂)医院院长、燕京大学校医、震旦大学医学院院长、中法大学董事会董事等职务。为了让有病的女儿康复身体、呼吸新鲜空气,他在北安河村西阳台山东麓建了处花园别墅,当地老乡称为“贝家花园”。贝大夫在中国行医多年,既给北洋大总统袁世凯看过病,也给北安河附近的百姓看病,威望很高,村民还送给他一块“济世之医”匾额。
贝家花园碉楼。刘岳 摄
日军占据北平后,贝熙叶大夫十分同情、支持中国的抗日战争。由于教会的关系,黄浩和他建立了非常密切的联系。不久,贝熙业成了黄浩地工组的一名交通员,“贝家花园”也成了一处秘密联络点。
贝熙叶大夫是法国在北平的名人、名医,再加上当时法国是日本的盟国,利用这些有利条件,他经常为黄浩地工组工作,把电台、药品等从王府井大甜水井甲16号家中秘密运送到西山贝家花园。这一天车里装的就是为白求恩大夫买的药品。
除了贝熙叶大夫,保定公理会教堂美籍牧师胡本德也是黄浩的好朋友,也同情支持中国的抗日战争。协和医院宗教交际部主任李庆丰组织爱国职工制作的消毒急救包,先以教会的名义,从北平运到保定公理会教堂,然后再转安国兄弟会,通过秘密交通员“安定”、“伯禄”两兄弟转至冀中军区。
几天之后,这些连上海、香港都比较少见的德国拜尔生产的贵重药品和医疗器材摆在了战地医院的药架上,白求恩大夫翘起大拇指,连声称赞:“真了不起! 真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