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毛主席上书
1949年,新中国成立了,北平艺专也改为中央美术学院。当时,受民族虚无主义思想的影响,认为中国画落后,苦禅先生擅长的大写意花鸟,被认为是“封建文人士大夫”“吃饱了饭帮助消化的”。他的境遇每况愈下。每星期只安排苦禅先生很少课时,其余时间被指派到陶瓷系画茶壶、茶碗,后来连教授职务也没了,被调离教师队伍,分配到工会干起了看大门、买戏票等杂务,每月只发给相当于10元的生活费,生活陷入了困境。没办法,他只好变卖一些东西度日。苦禅先生苦闷万分,仰望苍天,泪向心流。
时任中央美院院长的徐悲鸿,既是他的领导又是他的恩师,费了好大心力,才将他夫人李惠文女士安排到校医务室做事,领一份薪水,贴补家用,但也无力解决他上讲台的问题。
一天,北京大雅宝胡同甲2号门外空场上,三个吴桥卖艺把式在耍刀。苦禅先生闲闷无事,也凑过来看。一看不要紧,他看出破绽了,忍不住喊了一声:“功夫还嫩啊!看我的!”说着他回家取来双刀,在场中间耍了起来,喝彩声一片:李教授舞大刀啦!眼福呀!快来看哪!
耍完了,苦禅先生一个子不要,抖衣提刀,缓步而去。这一幕恰巧被下班路过的李慧文夫人看到了:一个昔日蜚声南北的名画家、名教授如今竟与撂摊艺人一起耍大刀,怎不让人伤心!
有人知道他和毛泽东主席曾有过几个月的同窗之缘,便劝他写信向毛主席反映。三十多年过去了,毛主席还能记得他吗?家人劝他“别写信。穷日子就穷过吧,弄不好连买戏票的差事也丢了。”
一天,苦禅先生喝了点酒,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郁闷,操起笔一泻千里,撰就一封一丈多长的“美浓纸”长信:毛泽东主席,如今我的困难蒋介石不管了,所以找您来管……,余乃堂堂教授却被剥夺讲课之权利……冤气之下,文泻如注,笔走龙蛇。他用牛皮纸糊了一只信封,写上“中央人民政府毛泽东先生收”,贴上几枚邮票,将信投进了邮筒。酒醒后,他又有些后悔,新中国百废待兴,毛泽东日理万机,为个人事麻烦他,有些不妥。但他又想,信已发出去,何必自寻烦恼!
收到了苦禅先生的来信后,毛泽东虽然对三十多年前的这位老同学印象不很清晰,但对他那汪洋恣肆、气势磅礴的草书却十分欣赏,认为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当即给徐悲鸿院长写了一封信。
为了进一步了解苦禅先生的情况,毛泽东又派了秘书田家英来到他家了解情况,对他说:您的长信毛主席收到了。他很重视这事,他一方面给徐悲鸿院长写了信,一方面特意派我来调查了解有关的情况,以便向他当面汇报。说着,田家又把毛主席给徐悲鸿院长的信函复本念给苦禅听:
悲鸿先生:
有李苦禅先生来信,自称是美术学院教授,生活困难,有求助之意。此人情况如何,应如何处理,请考虑示知为盼。
顺颂教祺!
(李信附陈)
毛泽东
1950年8月26日
听罢,苦禅先生激动不已,对田家英说:我后悔啊!悔不该以私人之事书信打扰润之先生。毛主席!他先天下之忧而忧!日理万机!只因我酒后一时冲动,打扰了他!又劳您屈尊枉驾来寒舍调查……田家英忙拉着苦禅先生的手又说:主席说了,您的写意画还要坚持画下去,子孙后代还是会需要的。苦禅先生向田家英倾诉了自己受到的不公待遇,田家英一一作了记录,临别时对他说:您的工作和生活上的困难,一定会妥善解决的。
有了毛泽东的亲笔信和田家英的意见,徐悲鸿也就有了“尚方宝剑”,问题迎刃而解。苦禅先生的教授职务恢复了,安排为中央美院附设的民族艺术研究所研究员,工资升到62元,再加上慧文夫人的40元工资,生活有了保障。1952年,苦禅先生“正研究员”的工资已升到120元。在时人的眼中,想不到苦禅先生这位不久前的“落后分子”竟然是毛主席的老同学,真得刮目相看哩!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苦禅先生的爱国革命生涯就像他的大写意国画——雄鹰一样——“英视瞵瞵卫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