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山杏花
2025-04-14 11:09 来源:  北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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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流年,世事繁杂,故乡渐行渐远,如一个迷离的梦,如一道烟岚蒙蒙的黛影……许多往事已经模糊。然而,故乡的春天,那粉白的山杏花,却是永不褪色的云霞,是穿越时空的美丽,是我难以割舍的怀念!

山杏花曾是故乡风沙飞扬的寒春里最美的风景。

大概有数十株山杏树,横一排竖一排,直角状围拢着一块春种秋收的农田。山杏树的西部和北部是大片大片的杨树,间或有经年的老坟坐落其中。横排山杏树的南边是一条硬硬的泛白的小道,与另一块农田相邻,农田东南栽植着小片杨树,杨树林隔着洁净宽敞的沙石大道,便是我家低矮的土坯房。

孩提时期的我,是看着山杏花如霞似锦的粉白守候春天的,是嗅着山杏花淡淡的清香品味春天的,是摘着山杏花、摘着青青的小毛杏记住春天的……

当冰凉的风摇曳着孩子们肩头用布片制作的红红绿绿的 “清明串”时,当“辣辣根儿”嫩绿细碎的叶子探头在一片泛黄的土地中诱惑着红通通的小手时,当大人们扛着新修过的犁具走向田野播种时,山杏树开花了……在一阵凄风冷雨后, 恍如一夜间,山杏树热热闹闹地开花了! 此时的坝上,正是 “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季节,杨树芽儿打着卷,在疏落的枝条上撒下零星的绿……

趴在我家后墙上,就可以望见一带雪白的山杏花,望见山杏树下蹿动的小孩身影。迫不及待地跃过墙去,飞速跑过枯枝败叶在脚下嚓嚓作响的杨树林,跑过松软的赤裸的耕地……近了,才清清楚楚地看到山杏花不是雪白,而是粉白,它的花蕾是紫粉色,花托是紫粉色,花瓣却纯白,白与紫相间, 蕴染为淡雅的粉……在小蜜蜂嗡嗡的忙碌中,我轻轻折下一枝繁密簇拥半绽半含的杏花, 雀跃地跑回家里。母亲找来一个玻璃瓶,注满清水,轻轻把花枝插进去,摆到色泽暗红的老木柜上,黯淡的土屋里陡然亮了几许,飘荡着清爽的丝丝缕缕的香……

山杏树开花不久便结果。小伙伴们迷醉于山杏花的俏丽,更迷醉于青绿青绿的长着绒毛的小杏……小杏涩而酸,不好吃,但我们乐此不疲地采摘,只见一树繁花,一地落英,一地萎掉的小毛杏。当嫩嫩的小草铺满林地时,山杏树已走过它生命的春天。偶尔有一两个不甘心的孩子前来光顾,蹲身地上,仰着头,寻觅半天,惊喜地在圆圆的树叶底下,找到一枚劫后幸存终于长大的青杏。放在嘴里一咬,依然涩,而且硬,杏核很大,不好吃。

山杏树何时栽的? 何人第一个看到山杏花? 不知道。只知道杨树林有人管护,山杏树却任人攀折。只知道山杏树顽强地活着,年复一年地以灿烂的生命诠释着“春暖花开”的消息……

那年春天,我领来一个名叫婉丽的写诗的女友。婉丽,人如其名, 圆圆脸,健康的黄白肤色,蛮有气质。在县城长大的婉丽,立即被娇俏的山杏花迷住了。春日温暖的阳光下,她折了满满一大把开得正旺的山杏花,高高举起,深一脚浅一脚跑过松软的耕地,浓密的短发一甩一甩……

又是一个春天,已在异地工作的我回到故乡,却没有看到魂牵梦萦的山杏花。母亲告诉我:上年冬天,山杏树被人砍了,当柴烧……

一阵深深的痛楚——为云霞般的山杏花香消玉殒;为顽强的山杏树命运多舛;为自然生命的任人摧残和毁灭。我想到春花的永逝,想到孩子们眼睛里的失落,想到草芽儿破土时蜜蜂嘤嘤的哭泣和杨树林寂寞的叹息……

多少年过去了,母亲和父亲早已作古。二老的坟茔紧邻山杏树伫立过的地方。入葬时栽下的一株柳树枝叶婆娑,坟茔上青草葱茏。母亲若地下有知,回首身后寂寞的杨树林,一定怅然。那个叫婉丽的女孩结婚,离婚……生活一度支离破碎,她还会记得春日温暖的阳光下粉白的山杏花吗? 当年共同攀折山杏花、采摘小杏子的伙伴风流云散,萍聚他乡,道不尽岁月沧桑……

故乡的山杏花消失了! 那在春寒料峭中绽放的山杏花,那缀满枝头蓬勃肆意的山杏花,那婀娜多姿清香袭人的山杏花哟……永远珍存在记忆深处。


作者:

杨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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