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场马拉松,都是给自己的一次精神充电
北京晚报·五色土 | 作者 毛守奎

2025-04-25 13:31 语音播报

深读

当黎明的露珠还在草叶上打转,街巷深处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那些深浅交错的足印叠加在柏油路上,像未干的墨迹书写着晨光序言。长跑爱好者总在黎明前启程,把心跳交给地平线,让呼吸与地平线那端的云霞共振。

我是一个长跑运动爱好者,误打误撞地加入长跑运动阵营已经快十年,被这个群体的激情激励着,在自身爆棚的荷尔蒙的激发下,不由自主地进入自嗨的心流状态,欲罢不能。我虽不能像村上春树那样每天10公里的认真地跑,但除了有事耽搁和偶尔的偷懒外,跑步,也算镶嵌在生活日历中的主角。偶尔的马拉松参赛,就像日历中节日的高调标注。

遥想当年,菲迪皮茨用溃烂的双足丈量过四十二公里的血色黄昏,他的胸腔在终点崩裂成无数星辰,从此,马拉松便不再是地理名词,而成为人类向极限致意的永恒祭坛,让后世所有奔跑者,都拥有了希腊火种般的瞳孔,我们奔跑在城市的褶皱里,在二十一世纪跑步软件的滴答声里,化作丈量生命的青铜晷针。

马拉松是一种极限运动,作为业余跑者,我们追求的终极目标,不是速度,不是名次,更不是英雄的壮烈,只是身体的健康,心情的愉悦,精神的超凡脱俗,追求的是在跑道上发现一个全新的自己。在当下,跑步正如村上春树所言:更是一种隐喻,是对抗虚无的方式。每一场马拉松,只是在自己人生长河上的一盏盏航标灯,是为自己鼓劲加油的精神补给站,更多的则是,衔接每一场马拉松的平日里的跑步积累。

古希腊医师希波克拉底曾说:行走是人类最佳良药人的双脚应当亲吻大地九千次,方能与诸神共饮晨露。起身奔跑,沉睡的筋骨在韵律中舒展,血管如春溪般欢畅。现代医学证明:持续奔跑时,毛细血管会像雨季的藤蔓在肌肉中疯长,骨密度在重复叩击中获得大理石般纹理,甚至端粒酶都在细胞深处悄然延长生命的丝线。其中慢跑,早已被公认为有氧运动之王。从雨后春笋般崛起的浩浩荡荡的跑步大军便可证明;从参加马拉松比赛,需要抽签摇号,如同彩票中奖一般幸运,足可见其轰轰烈烈之势。这是全民健身意识的觉醒,正如励建安院士所言,马拉松不仅是一种运动方式,更是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运动是良药我命由我不由天,健康生活100年,这是沉甸甸的健康第一责任人的责任,这是健康中国发出的号召,这是气势如虹的气概。

2025年4月20日,北京,半程马拉松参赛选手跑过天辰东路

心脏在奔跑中化作精密的泵阀,将鲜红的星河输往四肢百骸。规律奔跑者的冠状动脉如同汛期的黄河河道,内皮细胞在血流冲刷下焕发新生。当静息心率从75/分降至55/分,整个循环系统便完成了重新构建的进化,那些曾被胆固醇堵塞的生命航道,重新欢畅。脑梗和心梗,将不再是你的梗。作为喜欢长跑运动的凡人,我被充满好奇心的医生朋友当做实验的小白鼠,心脏彩超、心血管造影,给他们的只是惊讶的结果:60岁人的心脏和血管,就像是40岁人的一样,难道跑步真能让人心脏年轻?不容置疑。

当足掌叩击大地,胫骨便响起远古的钟声。现代运动医学揭示,奔跑时骨骼承受的垂直应力,会唤醒沉睡的成骨细胞,使骨密度如青铜器在岁月沉淀中愈发致密。那些被跑步重塑的股骨颈,如同雅典卫城的陶立克柱,在年轮中镌刻着抗骨质疏松的史诗。人老先老腿,这是自然规律,而跑步却可以抵御其进展,实现延缓衰老。有研究表明,健身跑步者关节炎发生率为3.5%,而久坐不动人群的关节炎发生率为10.2%。我原本已经出现增龄性膝关节疼痛的症状,在持续的慢跑中,也化作了被风吹走的那片云。

多巴胺与内啡肽在脑沟回间掀起欢愉的潮汐,晨跑者常遇见这样的奇迹:焦虑如同晨雾在朝阳中消散,残留的露珠折射出血清素重组的光谱。曾经因为工作压力等原因,焦虑如同幽灵般如影随形,如同粘在手上的污秽,甩不掉般的恶心。自从开始跑步,当从毛孔汹涌喷出的汗水,裹挟着焦虑,重重地砸在地上,被土地爷收走,我便脱胎换骨,一身清爽。

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在《悉尼!》中描述这种时刻:身体逐渐变成透明的容器,盛满星光与尚未成型的朝霞。现代运动科学印证着这种诗意的直觉:持续四十分钟的有氧奔跑,会打开血脑屏障,让内啡肽的溪流漫过杏仁核构筑的堤坝,焦虑与恐惧的碎石被冲往下游,多巴胺的萤火,则沿着神经突触的河岸逐次点亮。由此看来,跑步者高潮并非虚言,多巴胺的浪涛,冲刷着现代生活的锈迹,让每个毛孔都成为朝霞的容器。我曾在42.195公里处,遇见过精神矍铄80岁跑者,他褶皱里的盐霜闪着光:跑起来,细胞就忘了年龄。

肺泡在奔跑中舒展成梵高的《星月夜》,潮气量突破静息时的五倍阈值,那些曾被城市废气侵蚀的支气管纤毛,在持续训练中,如同干涸河床重新迎来春汛,跳起了优雅的舞蹈。晨跑者吐纳间的白雾,实则是生命与天地交换的隐秘诗行。人活一口气,当跑步使你的肺活量足够强,你就牢牢地掌控了你生命的主动权。

当汗珠携带皮质醇坠落,皮肤便完成从角质层到真皮层的净化仪式。这便是运动催化引发的皮囊下的涅槃。跑步激发的热休克蛋白,如同微型药师佛,修复着被紫外线灼伤的DNA双螺旋,抚平地心引力罪 恶的皱褶,这就是为什么健身跑会使人显得年轻的秘诀。

当能量耗尽的临界点降临,身体会启动远古的生存程序:脂肪开始如松脂般融化,线粒体便从能量乞丐蜕变为代谢君王,将脂肪与糖原熔炼成持续燃烧的太阳,在酮体的火焰中涅槃成继续奔跑的勇气和力量跑起来吧,你便会实现一箭双雕:消除累赘的脂肪——塑性,让躯体变得曼妙动人;转而化为动能,使躯体这座灵魂的圣殿,闪烁着生命的光芒。我原本体检已被告知患有脂肪肝,一年的跑步实践,肝脏就挣脱了脂肪的束缚,变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以至使次年体检医生大惑,急切求解。

当乳酸堆积成山,意志便在缺氧的云端淬炼出新的形象,就像青铜器在火中显影出饕餮纹那样。我忽然理解海明威笔下老人与大海的对峙:痛苦不是敌人,而是让我们确认存在的镜子。曾有人问我,长距离奔跑,乳酸肆虐,腰酸腿疼,龇牙咧嘴,你这是赤裸裸的自找苦吃。我笑而不答,心中则高傲地仰着头:我是在确认我的存在。

苏格拉底在雅典街头漫步授课,将哲学融于行走的辩证法,马拉松跑者的哲学课则在心跳的间隙展开:学会与自己的极限和解,在配速与喘息间寻找黄金分割。那些被汗水浸透的时辰里,记忆会像退潮后的礁石显露真容——某个夏日蝉鸣、某次未说出口的告别、某个突然释怀的执念,都在步频中重新排序。慢慢地,我从一开始的速度和距离执念中解脱,蜕变进入自由自在的无我境界,只要还在健康地跑着,其他的一切,皆不重要。

每当跑完全程,我便拖着疲惫的躯体坐卧在地上,享受着那一刻的慵懒和放空,这也成了我安全完赛的标志性造型。海明威笔下重压下的优雅,此刻化作足踝的红肿与眉宇的舒展。奖牌在颈间轻晃,就像是一枚青铜的指南针,指向无数个尚未破晓的清晨,当霓虹初上,柏油路上的汗渍早已蒸发,那些深深浅浅的足迹,已经拓印在灵魂的羊皮卷上,成为抵御虚无的星图。

跑鞋底的花纹早已磨成岁月的闲章,气喘吁吁的躯体,投射下的身影愈加丰盈——那多出的轮廓里,或许住着苏东坡踏过的芦花,徐霞客丈量过的山川,还有无数个在黎明前出发的自己,以及自己心中不断清晰的梦想。

跑步从来不只是位移的游戏,我们是在练习生而为人的韧性,把肉身化作移动的圣殿,让每个毛孔都成为接收神谕的容器。那些被晚风带走的喘息,终将在某个黎明的转角,与新的朝阳撞个满怀。

北京2025北京半程马拉松完赛奖牌

跑步岂止是运动,分明是当代人的移动禅修室——脚踩柏油路念珠,心率带当木鱼,撞墙期就是顿悟时刻。

不过,马拉松运动的如火如荼,也反射着这柄剑的双刃寒光。马拉松运动并非适合所有的人,从众心理使许多人盲目跟风,忘却了初心,迷失了自己。马拉松赛道上频频有人倒下,恰似当年的菲迪皮茨,只是没有他的悲壮和伟大,仅是无谓的牺牲而已。作为医生跑者,作为赛道救护者,我只想提醒:牢记初心,以健身为目的,从自身出发,跑出健康,跑出快乐,跑出自我。

当代人的情绪比脚踝还脆弱,试试把手机锁进运动腰包。当汗水腌入味的脸比美颜滤镜更生动,突然就懂了:快乐其实不用九宫格,流着哈喇子追兔子的模样也很倾城,就是笑出了鼻涕泡,那也是天真烂漫的回归。

“兔子”与马拉松选手一起留影

当我们在城市画布上跑出属于自己的大写意,那些喘成破风箱的夜晚、磨烂的跑鞋、腌入味的速干衣,都在证明一件事——活着本身,就是场值得狂奔的烟火表演。为了把自己活成不一样地烟火,跑起来吧,坚实的脚步声、铿锵的心率,以及汗水滚落到地上炸裂的巨响,都是自己朝圣的音符。(图片来自视觉中国)



编辑:陈梦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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