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闻界，有一句话流传甚广：今天的新闻就是明天的历史。借用此句式，我再补充一句：昨天的“历史”可能就是今天的新闻。

案例就摆在眼前，山东大学齐鲁医院护士霍某某一篇发表于2017年的“学术论文”突然火了，成为本周网民讨论极为热烈的社会新闻，原因是该篇学术论文出现了“男性患子宫肌瘤”这一荒唐表达。

如此雌雄不辨，不少人讽刺，“这么重大的突破，应该发在《柳叶刀》这样的国际权威医学期刊上。”

涉事单位很快给予了回应，相关人员也受到了处罚。但这只是个开始，笑话还有续集：部分记者“受此启发”，在中国知网平台上查询，居然有不少“新发现”，多篇论文出现“妇科男患者”“前列腺女病人”这样的奇葩案例，而且还有“数据”参照。

如此反常识的论文堂而皇之地发表在专业学术期刊上，有的还是核心期刊，简直匪夷所思。舆论和公众纷纷批评相关期刊审核机制“形同虚设”“漏洞百出”“毫无底线”，“学术成了明码标价的商品”，“医学伦理与科研尊严荡然无存”。

事出反常必有妖。当我们在审视学术道德、学术规范的同时，更有必要反思，这一幕幕荒诞剧是如何上演的？实践中，大部分基层一线医护人员每天工作时间都在10小时以上，无论是时间、精力，还是意愿、能力，都难以支撑他们做上述“学术研究”，何必“没苦硬吃”？

寻到幕后，我们才会逐渐发现症结、靠近真相。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在很多医疗单位，这些医护者要想评职称、晋升、考核，论文都是“硬杠杠”“核心指标”。为了个人职业发展、前途，他们中大多数人没有选择权，常常被迫卷入或自觉不自觉地加入这场无意义的学术游戏。有的或因科研能力不足而造假，有的则为应付考核而购买学术刊物的版面，最终催生出“论文流水线”与“学术垃圾场”并存的畸形生态。

我们无意为霍某某这样的造假者辩护，但这些现实中的极端案例确实某种程度上揭示了一个残酷现实：当论文成为一个人职场发展的“硬通货”，科研往往就会异化为利益博弈的工具。

再进一步分析，有些行业的人才评价体系出了问题，总是以论文论英雄，科研与实践脱节了，评价标准与岗位需求错位了。以医生群体为例，如果其晋升主要不是看诊疗水平、手术成功率这些实在指标，而是以论文数量来衡量，那结果如何呢？答案很可能是：人才逆淘汰。

怎么办？破解困局的关键，在于将人才评价从“论文枷锁”中解放出来，建立尊重差异、回归实践、激励创新的工作生态。特别是实践性较强的岗位，要从“论文锦标赛”转向“能力本位制”，对论文、科研等不必硬性要求，用能够体现专业技术工作业绩和水平的工作总结、教案、手术病例、技术推广总结、工程项目方案、专利成果等替代。

譬如，护士考核应侧重专业技能而非护理论文，教师评价突出教学成果，工匠职称依托技术革新。即使是研究型岗位，也应该强化原创性与社会价值，建立“代表作”制度，警惕“以量取胜”，激励各类人才在适合自己的赛道上绽放光彩，让人才回归“人的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