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泛黄的购房合同，揭开两个家庭十年的恩怨故事。20年前买的房子到底是谁的？昔日好友对簿公堂各执一词，看似自圆其说的争辩中，有何隐情？让我们跟随北京三中院的法官一起抽丝剥茧查明真相……

“啪！”赵丽将一叠泛黄的购房合同拍在桌子上，桌沿微微晃动。她的手指死死扣住桌沿，指节泛白：“我和老王好心帮忙，同意把房子借给你们登记，如今房子倒成了你们李家的了？”

对面的李晓雪猛地站起来，“赵阿姨，当初明明是我爸爸委托你们帮忙买房，真是人心难测，你们竟借机把房子据为己有！”

“肃静！”法槌应声而落，案件主审法官徐晨用手指正了正眼镜，镜片上还映着案卷里那张边缘微微泛起毛边的褪色合照——照片上李华搂着王强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李晓雪亲昵地靠着赵丽，两家人其乐融融。

这是一起合同纠纷案件，法庭上剑拔弩张的两家人，昔日曾经亲密无间。李华与王强是多年好友，坐在上诉人席上的李晓雪，是李华的女儿。而被上诉人赵丽，是王强的妻子。

那是2001年的春天，北四环旁的工地还扬着黄沙。赵丽记得清楚，那天签完购房合同出来，她不小心把印泥蹭在了衬衫袖口上。王强笑着安慰她：“沾红纳彩，好兆头！”

2005年10月，该房屋登记至李晓雪名下，房屋产权证由赵丽保存。2015年，赵丽要求李晓雪将房屋过户至自己名下，但未有结果。2017年9月，李晓雪重新办理房产证明，将该房屋再次登记在自己名下。2022年，赵丽将李晓雪诉至法院，要求对方配合完成房屋过户变更。

关于房屋的权属，两家人给出了截然不同的说法。赵丽表示，李华在外地经营公司，2005年初，李华来京看过房屋后，认为可以用上述房屋作为公司的在京办事处，房本直接办在李晓雪名下。两家遂达成口头协议，若成立办事处，房子由李华收购；若不成立，则房屋变更过户回赵丽名下。后来，李华迟迟没有行动，按照口头协议，应该将房屋过户至赵丽名下。

李华一方却说口头协议是无稽之谈。李华表示，当年王强在李华公司上班，他委托赵丽的丈夫王强买房，他从公司先后领取现金共275.5万元，分几次交给王强，委托王强办理选房、购房适宜，房子登记在李华女儿李晓雪名下。

乍听下来，两方的叙事都算完整，也都能自圆其说。案涉房屋的购买时间久远，房屋登记时间距现在已有近二十年，双方争议的协议也是口头的。另外，本案从原审到上诉到发回重审再到本案二审，时间已跨越4年之久，旷日持久的拉锯，各方当事人心中难免有焦躁情绪。面对扑朔迷离的案情，如何抽丝剥茧查明事实，让正义加速抵达？

案件开庭前，承办法官徐晨早已经将400余页的卷宗材料翻了又翻、看了又看，一次次地认真标记，仔细核对，力求不放过每一处细节。在民事案件审理中，“谁主张、谁举证”是一项基本原则，庭审上，为查明案件事实，聚焦于举证情况，徐晨组织各方当事人充分举证、质证、答辩：房屋买卖合同是谁签订的？钱是谁实际支付的、支付凭证是什么？谁在实际使用房屋？

随着庭审的深入，案件事实也逐渐明晰。赵丽提交的认购单、个人住房贷款借款合同以及个人贷款还款凭证、结清证明等证据，可以证明赵丽向某房产公司认购涉案房屋、以按揭贷款形式支付房款以及由其向银行偿还贷款的事实。李晓雪虽然上诉主张涉案房屋系由其父李华出资购买，但其并未提交李华对涉案房屋出资的证据，且李华亦未能就其所称的将房款给王强并委托王强购买房屋、由赵丽经手购买涉案房屋的主张提供证据予以证明。涉案房屋物业公司出具证明显示，案涉房屋自2001年一直由赵丽王强夫妇实际使用，并按期缴纳物业费、水电费。双方亦认可2005年初办房屋产权证后一直由赵丽持有，李华和李晓雪长期未对此主张过相关权利，亦不能对该行为作出合理解释。

最终，合议庭一致认为，赵丽关于双方曾存在口头协议的主张具有高度可能性，赵丽的陈述更符合客观事实，故采信赵丽的主张，以一纸判决结束了这场长达10年的纠纷。

两个月后，当赵丽站在窗口前，工作人员向她递上簇新的房本时，窗外和煦的春日阳光透过玻璃幕墙，为她银白的发梢镀上七色光晕。那些熬白的发丝里，藏着要求过户却屡遭拖延拒绝时的忐忑，发现房产证被挂失时的无措，还有这些年数不清的失眠夜。

那天傍晚，徐晨在办公室拆开赵丽的感谢信。“过去的四年四个月，是我有生之年的第一次官司……是你们的公正审判和不懈努力，让我感受到了法律的公正和力量；是你们的辛勤工作和职业操守，让我对法律和正义重新充满了信心。”

“身为法官，我们一生中会审理很多案件，可许多当事人一辈子就进一次法院、打一场官司。只有在每一个民生小案中倾注专业、耐心和关怀，设身处地解决百姓的烦心事，才能让他们切实体会到司法的温度，感受到公平正义就在身边。”徐晨说。

（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

供稿：北京三中院

编辑：张竞丹 肖飞

审核：王亚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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