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5-25 18:33
我的母亲叫赵桂敏,老人家如果健在,到2025年8月应该整整九十岁了。母亲没有上过学,常自称“文盲”。可这“文盲”母亲,却是一个有大爱且善育人的妈妈。每次我给师范本科生讲“教师语言”课,都会从母亲对孩子的影响谈起,并以我的母亲为例,谈及她对我们姐弟三人的影响。目的是使这些现在的孩子、未来的老师、今后的家长,懂得母亲的重要与伟大,期待着他们先学会感恩后,再学会教育传承。我的育人理念,很多源于母亲的耳濡目染。
“唯有努力”
我的家乡是北京最东南边的小村庄——小甸屯。在村小上学时,我成绩不错。那时,老师会经常家访,我总被老师表扬。每次送走老师后,母亲都会说:“你不能骄傲。记住,你成绩好不是因为你比别人聪明,是因为你比别人努力。”于是从小我就一直努力,从不轻易放松,因为我知道我不聪明,唯有努力。
我们姐弟三人都很崇拜妈妈,因为觉得妈妈知道得很多,而且她说话从不带脏字,要求我们也不许讲半个脏字。周围的街坊邻居经常说:“别看你妈没上过学,可她说的都是文明话。”
而今,我们姐弟三人不论做什么都很有韧劲,不轻易放弃,而且语言交流时总被别人夸情商高,这得益于妈妈潜移默化的影响。站在讲台上的我,夸学生时,也从不虚夸,而是夸具体的品质和行为。
“吃亏是福”
母亲在和街坊邻居相处时,从不占便宜。她常说:“吃亏的常在,能忍的自安。”“和人相处,不能老想着占便宜,那样的人没朋友。”“多帮别人个忙,说明你有能力、有体力。”“人不能没良心,要多记着别人的好,别人不欠你的。”
父亲在我们村里是个厨子,农村的红白喜事,他都是大厨,村里俗语叫“落(lào)忙”,其意:为别人干了半天,自己只落个忙碌。这其实是乡情中无私互助的代名词。父亲在人家“落忙”,母亲就在家里极忙。可她从不抱怨,她觉得乡里乡亲间就该像父亲那样互相帮助。平日极严肃的父亲和我们说起母亲时,都会面带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你们妈妈为人厚道,让咱家人缘好。”
母亲的影响,使我们姐弟在工作和生活中,从来不有意依赖别人;助人时都是把自己能尽的最大的力用出来。当别人帮助了我们后,我们更会深深记在心里,随时在别人需要的时候,伸出援助的手。
“自个找乐”
母亲一辈子都把“自己”这个词说成“自个(gě)”。别看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她却常把“看人要看优点,干活要自个找乐儿”挂在嘴边。父亲去“落忙”,便没有了生产队的工分。母亲就要按时参加生产队的劳动,虽然女劳力工分低,但她从不缺勤。去地里劳动前,她会交代还没有上学的我(我们那个村子人口少,上世纪七十年代时,幼儿要八周岁才上一年级)如何照顾卧病在床的奶奶,带好年幼的弟弟妹妹。母亲从地里劳作回来,会先到奶奶的房间查看,然后洗手做饭、喂养猪狗鸡羊等“张嘴物”;还要带我们、也要照顾我那位大脑先天有缺陷的叔叔......小时候,农村经常停电。我对母亲最深的印象就是她坐在煤油灯旁一边做针线,一边教我们唱儿歌......后来我长大了,问母亲为什么总很开心,妈妈就把“自个找乐儿”的口头禅又重复了一遍。
在生活和工作中,我们姐弟常怀感恩心、知足心,看人总是发现优点,干活总能从中找到乐趣,就是因为母亲的影响。当然,我们不仅自己这么处事,还把它教给了我们的孩子,我更是把它教给了我的学生们。我要求研究生好好学习和生活的师门之训便是:“喜欢+努力”。
“自悟自改”
母亲教育我们姐弟时很少唠叨。我们犯了错她便说:“记着,你今儿犯了个错,如果下回还犯,咱事不过三。”于是我们便收敛很多。如果真犯到了三次,她会在家里没有别人的时候(没有别人在场,既给孩子留面子,又不至于让在现场的其他人难堪),插上门,拿起笤帚,让你站在她面前,自己细数三件事的错处。每叙述一次,她都会问:“你说该不该打?”然后用笤帚疙瘩狠打屁股。三件叙述完毕,她会问“以后怎么办?”既让你自悟,还必须让你明白错在哪,更让你自己说出惩罚措施。母亲说:“我不给他们挠痒痒(言外之意不会经常性地、轻描淡写地打我们),我打他们一次就要让他们记住一次。知道自个为什么挨打,知道自个该怎么做!”就是因为母亲平时不严厉,所以她一旦严厉起来,我们姐弟全都惧怕。
后来,我们在教育子女时,也是这样把自我认知放在首位。在我工作中,如果学生有了违纪行为,我也是让学生先自己解释原因,再引导其自我剖析如此带来的后果,最后再表明自己今后的态度和奖惩措施。每次这么做,我都很感恩:母亲教会了我陶行知先生的教育方法——强化学生的自我认知!虽然母亲一辈子不知道陶先生是谁,可她何尝不是在用陶先生“四块糖果”的教育理念,给我以影响!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经济匮乏的日子里,我们姐弟能够身心健康地成长,母亲的作用不可估量。母亲去世后的二十年,我们姐弟在工作和生活中一直拥有琐碎中的幸福,又何尝不是母亲的馈赠!斯人已逝,可那份丰厚的精神遗产,不仅丰盈了我的灵魂,更是给我以工作上的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