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5-26 18:56
母亲是个苦命人,又是个不甘向命运屈服的人。 母亲是在苦水里泡大的,还未出世便失去了父亲,七岁又丧失母爱。从小与哥哥姐姐相依为命,苦熬岁月。后来,二姥爷来村看望她们时,他目睹惨状,泪如雨下,并将她们带回家中抚养。据母亲回忆,二姥爷第一次给她洗头时,换了四盆水,用篦子刮下的虱子将脸盆的水都盖严了。那时,我二姥爷家境也不好,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母亲就努力学习各种活计,想尽一切办法减轻家庭负担。那些年我二姥爷还时常冒着危险给在山上打游击的八路军战士提供吃穿。解放后,还有部队军人专门找到我二姥爷当面致谢。
我母亲从小失去父母,没有享受到父母呵护和教诲,可婚后,她对我爷爷却视为亲生父亲,非常孝敬。在三年困难时期,家家都是糠菜半年粮,而母亲做饭时总是做两样饭,在满锅的菜饽饽中,专门给爷爷做两个净面玉米面窝头。每当见爷爷那一蠕一动的咀嚼动作,胡须上挂满金黄色的窝头渣时,就馋得我们直流口水。爷爷年轻时就患气管炎且留下病根,怕凉、痰多,而母亲,每天晚上总是早早给爷爷铺好被窝,清晨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爷爷倒痰盒子。每年不管生活怎样拮据,母亲都在夏季提早给爷爷做好两条棉裤,初冬穿薄的,严冬穿厚的。而母亲自己的衣服却是补丁摞补丁,单薄得很……
随着我们姊妹六个的先后降生,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但母亲勤俭持家,吃苦耐劳,孝敬老人的件件往事,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铭刻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迹。从六十年代起,我父亲常年在外修路、开矿(我父亲是炮工)。家里全靠母亲支撑。白天在生产队干活,打中歇时还舍不得休息,到地边、山根采猪草。吃完晚饭,或借月光或打着提灯开小片开荒,种自留地。待我们进入梦乡时,母亲又独自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一针一线地为我们缝补衣裳、做鞋子,尽管如此,每到年终,村里不少人家能分到几十元至几百元不等的红利,而我们家领到的却是欠款白条。每到秋天打场时,别人家一口袋一口袋往家里扛粮食,而我们全家人的口粮都扣在库房里。没粮下锅时,母亲就找了生产队长开条子,又求大队干部审批盖章。然后才能从生产队库房中借点粮食出来。
即使如此,很有远见的母亲,千方百计供我们上学,记得在我上学时,母亲含着泪说:“你妈是大字不识的睁眼瞎,你们赶上好社会了,要好好念书,就是再苦再难也要把你们供到底!”为了供我们上学,她想尽了一切办法,受尽了苦累。夏天养蚕、采山杏,养兔子;冬天采药、砍木杆卖大柴,就这样父母含辛茹苦将我们都供到完成学业为止。
我和二弟都是高中文化水平,我四弟是大学本科,就是从小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三弟也就近上学读书,为了三弟能读书,母亲数次带他到北京看病,三弟一走路就喘,母亲就背着他到阜外医院排队看病,从他6岁开始一直排队到25岁,最后,终于由阜外医院转到北京陆军军区总医院做了手术。术前,母亲东求西借筹集手术费,术后,日夜守候在病床边,舍不得买吃的,双腿肿得又粗又亮。病友家属和医护人员都备受感动和同情,纷纷伸出热情之手相助。事后,母亲逢人便讲,是好社会,好心人救了孩子。并时常告诫我:要好好工作以实际行动回报社会,积德行善。
有一年,母亲得知我不慎骨折,便风风火火从老家赶来照顾我。来时还带来好几个大南瓜。原来,她知道南瓜瓜子仁是治骨折的有效偏方。可我又没耐心嗑瓜子,于是就每天清晨给我嗑瓜子仁,而且每次都嗑多半茶杯的瓜子仁。有一天,趁母亲不在,我将茶杯内的瓜子仁数了一遍,这茶杯内竟装着600多颗瓜子仁,数完之后,我再也抑制不住,泪如泉涌……
母亲虽没有文化,可她是个深明大义的人。1975年春,我正在家休假盖房。突然接到县邮局通知,叫我参加市邮局召开的“双学”会议。当时,我正在房顶上锄泥巴,活儿很累,一个萝卜一个坑,临时减人,活就没法干了。正当我为难之时,母亲不容置辩地命令我下房换衣服,立即回单位。我走后,母亲上房接替我干活。
人生无常。改革开放后,正当我们全村走上致富路,我家也开始过上好日子时,厄运又无情地降临。1980年7月12日,我父亲和二弟被歹徒刺成重伤。母亲一面要照顾受伤亲人,一面又得安抚两个年幼的弟弟看好家。出事当晚,二弟手术,母亲为他献了300CC的血,由于没有及时补养,加上着急上火,她栽倒在大街上,不省人事。多亏两位好心人及时将母亲救起,并搀着母亲沿街遛了两个多小时,母亲才能自己走路,从而避免母亲因患“紧瘫火”而导致终生瘫痪的恶果。当母亲得知人献血后如不及时补养就会落下毛病时,身体还十分虚弱的母亲,便回家让弟弟抓住两只母鸡杀了,送给为我二弟献了血的另外两位堂弟补身子。而母亲只将鸡血全喝了。这就是母亲献血后的唯一营养品了……
母爱无私,母爱无疆。 多年来,总想写写母亲,但无从下笔。因为母亲那令人难忘的故事太多,太多了。母亲那坚韧不拔的性格,百折不挠的精神,正直善良的品质,尊老爱幼,吃苦耐劳,舍己助人,无私奉献,与人为善的美德,将永远是我做人的楷模和人生的精神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