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家风|陈飞虎:送桃
北京日报客户端 | 作者 陈飞虎

2025-05-30 14:20


我小时候生活在山清水秀的江南农村。祖上是农民。爷爷奶奶给地主做过长工、打过短工,起早贪黑,克勤克俭,在亲朋的帮扶下,艰难维持生计。

外祖父参加秋收起义,当了红军,在掩护红军长征转移时光荣牺牲了。外祖母36岁守寡,死守着几根柔弱的“红色”小根脉,东躲西藏,在穷苦乡亲的掩护协助下,才躲过了“白狗子”的追杀,没被“斩草除根”。

父母出生在旧社会,吃尽了苦头,懂得“粒粒皆辛苦”和互相帮衬的真谛。新中国成立后,他们都走上了社会主义康庄大道,打心眼里感谢共产党和毛主席。

记得三年困难时期,物资匮乏,有时吃不饱。我和不懂事的小姊妹饿了就哭闹。满头白发的奶奶,怀抱、手牵着我们几个小不点的孙崽孙女,来到屋后的阔叶树下,摘些叶片折成调羹形状的小玩具,哄我们止哭玩耍。爷爷老了不能参加生产队里的集体劳动,就弓着背艰难地从稻田里盘些泥鳅和黄鳝回来,用砂罐就着清水在火炉里煮熟后,喂我们吃,剩下了他才吃一条两条的,没剩下他就喝点汤水了事……

父亲只读过半年私塾,但很聪明,对集体的事很上心,做过生产队的会计和出纳,还是个小能人,乐于助人,常帮别人家嫁接果树什么的,在邻里很有些威望,是我儿时的偶像。

母亲没上过学,不识字,但知礼仪,讲仁义,尊老爱幼,和邻睦里。常给我们讲“孔融让梨”的故事。告诉我们做人要善良、本分,待人要真诚、热情,处事要多替别人着想,多体谅、关心、帮助他人,有好吃的东西一定要送些给别人尝尝。

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父母多年的一个举动——送桃。

不知哪年哪月,父亲在房前屋后栽种了3棵夏至桃树的幼苗。到我记事时,那幼苗已长成枝繁叶茂的3棵大桃树。树冠超过了屋檐,有几根俏皮的枝条仗着风力差点儿把屋檐上的瓦片扫落下来。父亲就把那枝条给砍了。这不经意的“修枝”,反而使桃树长得更加壮实,更加硕果累累。桃子压弯了树枝,有的枝条下面还打起了支撑。只见满树的白里透红、水汪汪的桃子,在阳光照耀、绿叶掩映和微风摇曳下,像极了一个个露着红扑扑脸庞、翘着甜蜜的小嘴的小精灵,不停地眨巴着微笑的眼睛向我打招呼。可爱的桃子色泽鲜艳、果大圆润、皮薄肉细、香甜清脆、味浓多汁。谁见了都会心里“痒痒”。馋得我和弟弟直流口水。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我和弟弟就共同举起一根竹扁担,我抓上面、他握下面,照着离地面最低的一个桃子,一摇一晃地来回地敲打,直把桃皮都打烂了才打了下来。兄弟俩你一口我一口地啃食后,又高兴地玩去了。

妈妈从外面干活回来后,第一眼就发现桃树的低矮处少了个桃子,也不见地上有掉落,便问我。不会撒谎的我照实说了。妈妈摸着我的头,伢子是个诚实的好伢子,但不经大人许可就打桃子吃又不是好伢子;桃子还不熟不好吃,再说像你们这样今天打一个明天打一个,还不早就打光了,以后还拿什么送亲戚朋友和邻近的阿公阿婆、叔叔伯伯和小孩子们,还拿什么卖点零花钱?从此以后,我和弟弟再没打过桃子。

不知又过了多少日子,只见桃子更大更红了。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父亲从桃树的最高处摘下来一箩筐熟透了的桃子。早饭后,母亲用布袋装了一袋又一袋,先后送给了舅舅、姨妈等多家亲戚。第二天、第三天……

一连好几天,父亲早上摘桃,母亲白天挨家挨户送给左邻右舍,直到都尝鲜了为止。估摸着有几百斤桃子,多半都送人了,剩下的才自己吃和卖点零钱补贴家用。父母就这样送了好多年,直到树老了不结桃子了才算完事。

当时的我不知道父母为什么有桃子不留给自家人吃,偏要送给别人。长大后的我才明白,其实送出的那一颗颗香甜的桃子,不仅仅是分享美食美味,更是一份浓浓的邻里情,温暖着乡邻每一个人的心田;送的不仅仅是桃子,更是一份情意、一份善意、一份友爱和一份无私奉献的精神。

我家住在路边,白天晚上过路的人很多,但从来没人偷摘桃子吃,这可能就是父母仁义送桃的缘故吧!

祖辈的壮举、父母的教诲,尤其是持之以恒的送桃精神,像一颗颗温馨的火种,在儿孙们的心田里生根发芽,于其灵魂深处潜移默化,涂抹了家庭的底色,升腾了家庭的正气,定位了家风的坐标,点燃了后辈的传承激情。

慢慢长大的儿孙们,立志要像祖辈那样为人处世,勇于拼搏奉献。于是,从小用功读书,先后有8人上了大学。始于父辈的大家庭成员中,有农民、工人、教师、教授、博导、军官和公务员。大家无不“温良恭俭让”,诚实做人、踏实做事,与人为善、奉公守法。对待邻里乡亲,总是信任、友爱,关心、支持、帮助,真诚相待。谁家有困难,都会第一时间伸出援手,要物给物,要钱借钱。亲人之间,无论生活在农村还是城市,总能互敬互爱互励,各自立足本职,担当作为,为国家的建设发展和社会的和谐稳定作出应有贡献。赢得众多好评!

由此升华而来的“善良友爱、克己奉献、拼搏奋进”精神,就成为了我们根深蒂固的家风,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家风征文活动优秀作品展示

编辑:金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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