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家风|王一牛:饭菜越少越富余
北京日报客户端 | 作者 王一牛

2025-06-02 17:01


儿时缺衣少食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南方雨水特别多,去上学时经常逢到下雨。脚上穿的是妈妈手纳的布鞋,有时即使鞋子前面破了洞或鞋掌磨透、鞋底磨薄,那都是毫不碍事的。而下雨时,就需要把鞋子脱了,拿在手上或装进书包里,一路上都是光着双脚往前跑。到了教室后,沾满泥浆的双脚在教室的土泥地上蹭掉黄泥巴,再套上鞋子听课。从来没有胶鞋,也没有雨伞。穿打补丁的衣服也是很自然的事。平时不穿袜子,也没有袜子穿,一直以为袜子就是冬天的产物,只有到了冬天,才能穿棉鞋棉裤,也才可以穿袜子。后来到了县城,见到城里有人一年四季都穿着袜子,才知道穿不穿袜子与季节没那么大关联。即使到了冬天,我妈妈的袜子也是打了补丁的。

家里的饭桌上常常会饭菜不够,不够饱,好菜主菜更是经常地没法充足。越是在这个时候,我家饭桌上的菜越会富余出来。因为家里的每个人都想着自己少吃两口,能让其他人吃饱吃好吃够,而每个人都是如此想的,这个说今天不饿,那个说胃口今天不好,因此,推来让去之间,饭菜就容易富余出来。

我很长时间不知道晚餐是能吃干米饭的。中午家里煮米饭,常是只够当顿吃的,偶尔会剩一点儿,晚上就用这所剩的米饭加水熬煮成烫饭,就是水泡饭,只不过熬煮时间长久一些,成糊状了。也可以往里加青菜,加面糊疙瘩。没有剩饭的话,就直接煮粥,可以往里放山芋干、放青菜,那可都是美味。若中午所剩的米饭不够晚上全家人泡饭用,就将这几口的剩饭用芝麻油炒一炒,小半碗炒饭全家人互相让着,谁也不肯吃,都说愿意喝粥,每人总能说出其他人应吃炒干饭的理由来。

富余出来的饭菜多数情况下会落在我爸或我面前。因为我爸是家里的顶梁柱,在外面奔波得多,饭量也大,得由他吃;他如果不在家,多数由我吃,因为我夜里睡得沉,次日还要晨跑,担心我喝稀粥营养不够会尿炕。除了大年三十吃的是干饭之外,从来没有全家人在晚上全都吃上米饭。因此,我的概念中,以为晚上全家人是不能常规都吃白米饭的,而要喝稀的,就像早餐一样。直到后来去外地上学吃食堂,见食堂的晚餐除了稀粥之外,还每天都正常供应米饭,才知道晚上也可以安然无恙地吃干饭的。学了英语之后知道了国外的晚餐算是正餐,要像模像样地就餐。

能在缺菜少饭时,自觉自愿地富余出饭菜,就能在此看出家风。家风家教不是什么需要上纲上线的大举动,其实就出自不经意间的小细节、微动作。谦让、对他人在意、让亲人少点委屈,这等小事便能透出大爱。小时候,和妈妈睡一个被子,江淮地区的冬天很冷,被子盖不住妈妈的脚趾头,我就用胳膊绕过去拢住妈妈的双脚,让她的双脚捂在我的腋窝里,把寒气遮挡在外面。

一家人过日子,有所迁就、有所包容,在一起才能长久。有的人家物质虽丰厚,却鸡飞狗跳。虽然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清官难断家务事,但如果锱铢必较、睚眦必报,为了多吃多占而对簿公堂,肯定形成不了好的家风。家如同书一样,要耐心地看,细心地读,精心地呵护。家不是战场,而是放松的地方;家不是负担,而是甜蜜的归宿;家不是赌局,无需争个输赢;家也不是棋局,无需分个胜负。家是一生的所在。不一定得大富大贵,只要亲人平安就胜过一切。

人生中最大的幸福,最贵的财富,就是一家人朝夕相伴。房子再大,没有热腾腾的人气,也只是空房一座罢了。我对“相敬如宾”这个词的初次认识,是上中学时听得的。同学说,初三年级的沈老师与他妻子在家中相敬如宾,妻子下班回家时,沈老师会接过提包、沏上热茶,对妻子说话会客气地用“请”“谢谢”等谦词,会给妻子冲洗脚水。沈老师没有给我所在的班级任过课,但在校园里经常能看见他,我觉得他儒雅,气质不凡。这种与大多数家庭不一样的做法非常神圣。恪守名分、各安其位、秩序井然、彬彬有礼,这是读书人应有的姿态和形象。从此,我便对“相敬如宾”这个词牢牢地记住了。

家庭里要讲爱。遇到问题和想法不一致时,无论是夫妻,还是兄弟姐妹、父母、子女,要互相尊重,不能一言堂。现在社会讲究平等和尊重,还要互相照顾和关心,遇到问题进行沟通。虽然有代沟,但是遇到问题自己想开了,也想着从对方的角度进行换位思考,家庭就更和谐了。

家庭和睦的核心就是孝道。当家庭的每位成员都懂得生命真正的意义,把内心感恩情怀呈现出来时,才能变得特别快乐和融洽。中国几千年的孝道传承带来太多的文化,古圣先贤思想没有过时,依然可以提升和指导。家庭教育很多不是用语言来教,而是身体力行,通过行孝的方式来感化。

我愿从心理学角度与读者们分享幸福家庭的五道菜:心情再不好,也不要把坏情绪带进家门;给家里的每个人予以足够的信任;无论多寡,都不能少了经营生活的热情;整洁干净秩序,日子才有生气;分歧不过夜,吵架不伤亲。

房子不是家,别墅不是家,推开房门,看见家里人还在,就像清晨睁开眼还能见到这个世界,或傍晚其乐融融地与家人在一起就餐,管它是干饭还是稀粥呢,这才是真正的家,这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世界。正如打开书,我们能见到文字,开卷有益,这便是幸福。

家风征文活动优秀作品展示

编辑:周唯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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