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长辛店老物件博物馆,无意中发现《明实录》一条史料线索,事关北京城外建造墩台的记载,对永定门外烟墩的建造时间提供了新的参考证据。
永定门外烟墩,是传说中京师五镇之一的“火镇”。笔者在个人号《京师五镇》一文中介绍过它。说它原是一座烽火台,用于警戒来犯之敌的。许多材料说它始建于元代,而笔者认为建于明朝景泰年间的可能性更大。明朝正统十四年(1449)土木之变发生,明英宗朱祁镇做了蒙古瓦剌部落的俘虏。瓦剌大军以护送英宗为名,兵临北京城下。于谦率领北京军民进行了一场保卫战,打退了瓦剌军队。之后,为防止瓦剌军队再次入侵,于谦对北京城加强了防御。措施之一,即于京城四面离城二十至三十里处建筑墩台,也就是烽火台,派驻士兵守望。景泰元年七月,各处烽火台动工。这段史实在《明实录》中有记载,清人吴长元《宸垣识略》中也有这方面的证明:“望京村墩台在东直门外,景泰间筑”;“双線堡……明景泰元年筑”。双線堡,的“線”字为“线”字异体,被后人误读为“泉”了。同时设立警戒的,还有颐和园北边的百望山。这里是太行山延伸到华北平原最东端的山峰,有“太行前哨第一峰”之称。站在百望山顶远望,目力可及南口。百望山,其实是“北望山”,因为山下有村,名叫“东北旺”、“西北旺”。“旺”应该是由“望”字化来,其实就是“警戒、瞭望”的意思。
还有,德胜门以北二十里左右的清河附近,如今地名犹有“四拨子”和“二拨子”。笔者征询当地居民得知,所谓“拨子”即烽火台。拨子,是“堡子”之音转。居庸关向北,京包铁路线上有一小站,名“西拨子”,当是“西堡子”之音转,可为佐证。据二拨子当地老人说,过去共有五个拨子,依次是五拨子、四拨子、三拨子、二拨子和一拨子。每两个拨子之间相距约五里。唯四拨子与五拨子之间不足五里,当是受地形影响。五拨子即在清河镇附近。清河镇位于清河河谷的低洼处,为视线可及,所以缩短了和四拨子的距离。一拨子原址在今史各庄附近,叫“平台子”,曾有居民聚居,日寇侵华期间,被日军夷灭,今遗址已不存。
明朝修建的这五个拨子直到清末还驻有士兵。据《光绪昌平州志·营卫志》记载:“头拨、二拨、三拨、四拨、北望村、南安河、燕丹村、八家营屯、曹家新庄、苏家坨,俱有兵防汎。”这些地方都属于“昌平营汎地”。“汎”应是“汛”字之误。防汛,并非是防洪水。汛地,即明清两朝驻军设防之地。这些汛地的功能,更多的是为维持地方治安。
笔者先前推测,永定门外的烟墩很可能也是景泰年间建的。但有一点不好确定的是:景泰年间修的墩台,大都在距离北京城二十至三十里处,而永定门外的墩台距离正阳门只有五六里,似乎太近了。
若根据明《熹宗实录》的记载,永外烟墩应该修建于天启二年(1622年)。《熹宗实录》是这样记载的:天启元年十二月乙酉(十八),御史李日宣因为“防御久弛,寇盗公兴”,建议“于都门前抵良乡界,约五十里,如长(辛)店、大井、柳巷、五里店、太平埚等处,五里筑一墩、盖一小堡,每墩宿兵十名,马匹、金铃、旗炮、弓箭之属悉具,尝川巡行,但遇有事,金炮一发,官军士兵协力出救,随多方缉捕,期于必获。”很明显,在近京城之处修建墩堡不是为防外族入侵的,而是为防止“寇盗”作乱的。据这位御史说,“今东西狂呈伏莽聚泽不止,都门西南一带而此其祸乱之源”。另据御史施梁说:“都门之外,攘夺公行。番役交通惯盗,纵劫分赃。”说明当时北京城外的治安环境极端糟糕,已经令统治者头疼了。万历末年,朝纲紊乱、政治腐败,加之自然灾害频仍,京城内外聚集着大量逃荒来的饥民。生活无着的百姓,为求生存难免铤而走险。于是,御史李日宣的建议得到了朝廷批准。所以,永外烟墩极有可能是在这种背景下修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