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是元朝的政治文化中心，离开漠北草原的蒙古人为了有效地治理汉地，研习汉学成为一时的风尚。他们中的不少人通汉语、识汉字，以至于元代后期有人建议取消各级地方政府中设置的专职翻译人员。少数蒙古、色目人成为能用汉文、汉字进行创作的文学家、书法家和美术家。宋褧是元代著名文人，他的诗文被欧阳玄誉为“清新秀伟之作”，能与他相互唱和者，应是深谙诗文的名流大家，这一点似乎不难理解。

泰不华，字兼善，号白野，出身蒙古伯牙吾台氏。《元史》有传。他最初名叫达普化，后来元文宗赐名泰不华。因他的父亲塔不台出任台州（今浙江临海）录事判官，遂定居于台州。因家贫，泰不华自幼被汉族文官周仁荣收养，并师从浙江温州籍著名诗人李孝光学习。后参加元至治元年（1321年）的科举考试，荣膺“右榜”第一。泰不华诗文俱佳，兼擅书法，尤以篆书成就最大。十分有意思的是，泰不华的妹妹嫁给与他同年考取进士的三宝柱（高昌人）之子为妻。

尽管宋褧年长泰不华十岁，却彼此交往不断。《燕石集》至今保留着他与泰不华相互唱酬的诗作，诸如《礼部侍郎泰不华兼善出守会稽分题送行得读书堆》（《燕石集》卷二）与《中秋陪谢敬德修撰、达兼善典籤、诚夫兄学士会饮周子嘉如舟亭交命险韵十二，依次诗得尝字》（《燕石集》卷二）等。诗题中的“泰不华兼善”以及“达兼善典籤”即指泰不华。宋褧与他互赠诗文，情深意笃，无疑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另一位蒙古族文人名叫笃列图，字彦诚，号敬斋，原籍南阳郏县（今河南郏县），后移居绍兴路（今浙江绍兴一带）。他的兄长月鲁不华是元统元年（1333年）的“右榜”进士。笃列图本人则考中元至正五年乙酉（1345年）科进士，一门两桂，十分难得。这种现象即便是在素有儒学传统的汉族家庭也不多见，这当然与他们共同随从同一个汉族老师韩性问学的经历有很大关系。宋褧和笃列图皆进士出身，两人都有在绍兴定居的经历，彼此理应相识。宋褧在《燕石集》卷七有《送笃列图敬夫南台御史时予居闲》的诗作：

一从桂苑下瀛洲，君宠难忘志未酬。

今戴豸冠辞上国，又分龙节向南州。

跛鳖应贻骐骥笑，飞鸿亦有稻粱谋。

道旁杨柳不堪折，江上梅花相忆不。

笃列图于元至正五年（1345年）进士及第，而宋褧于次年（1346年）离世。这首诗应写于他科场及第不久。因为元朝官府最初任命笃列图为衡阳县丞，但他并未就任，随后被改派出任绍兴路录事司达鲁花赤（达鲁花赤，蒙古语，意为“镇守者”，汉译“宣差”。元朝建立后，各路、府、州、县录事司及南方少数民族地区长官司皆设此职。各路达鲁花赤必须由蒙古人或个别出身高贵的色目人担任，汉人、南人一律不得担任此职），转南台照磨（南台，即江南诸道行御史台的简称。照磨，元首领官名，南台照磨，主要负责监管江浙、湖广、江西等江南三省的案牍、刑狱等事）、监察御史。宋褧的诗作应写于笃列图赴任南台照磨、监察御史之时。

除了同蒙古文人交往以外，宋褧还和蒙古儒臣多有交往。朵尔直班（1315—1354年），字惟中，出身蒙古扎剌儿氏，系侍奉成吉思汗“四杰”之一的木华黎第七世孙。《元史》有传。朵尔直班自幼爱好读书，通汉字，留心经术，“喜为五言诗，于字画尤精”。他与很多汉族知名文人有交往，江西临川大儒危素就是他的好朋友。危氏谏之曰：“‘明公之学，当务安国家、利社稷，毋为留神于末艺。’朵尔直班深服其言。”宋褧《燕石集》卷二有《送朵儿只班监宪淮东分题赋诗得丰乐亭》的诗作，诗题中的“朵儿只班”即“朵尔直班”的异写，是同一个人。据《元史·朵尔直班传》记载，元至正元年（1341年）后，朵尔直班出任淮东肃政廉访使一职。为了送别好友，宋褧遂吟诵出以下诗句：

使君出贵裔，读书精治理。

帝命徂淮南，持节长风纪。

是州处行部，西望才尺咫。

今兹罹旱暵，郡邑多告馁。

衣食赖贤明，庶免沟壑死。

先忧回天心，相业由此始。

宋褧在诗中对朵尔直班的赴任寄予殷切的期望，两位不同民族的文人坦诚相交，彼此砥砺的炽热情感在诗句的字里行间得以尽情的流淌，读来令人回味长久，心生温暖。

浙江绍兴八字桥——蒙古文人笃列图曾移居绍兴 叶用才摄影

来源：《大都诗文名家宋褧与多民族士人的交往》

作者：尚衍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