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文的行文，古书里尽是，课本中也易找，在记载法院审理过程和结果的裁判文书中却难得一见，这便是北京高院法官周波的裁判文书引发热议的原因所在。据报道，周波的裁判文书引用了《礼记·曲礼》《管子·戒》中的语句，个别句子采用文言文句式，阐述了中华传统美德和孝道。不少网友称赞周法官内心情感丰盈，也有部分人质疑文书不合规、有人会看不懂。

作为法院释法说理的“教科书”，裁判文书有一定格式要求。不过，周法官的裁判文书已被北京高院明确是合理合规的，并且其行文也并非晦涩难懂。据报道，这份文书的基本案情是，赠与人去世后，孙女起诉祖母，要求过户赠与房产，法院判决不予支持。周法官引用《礼记·曲礼》中“百年曰期，颐”，来说明年近期颐的老人本该颐养天年，却不得不与晚辈对簿公堂，令人痛心；引用《管子·戒》中“道德当身，故不以物惑”，来说明老人家人生活尚可，不该为了房产罔顾道德。每处引用后，都有简洁的现代汉语解释，并没有给读者增添阅读障碍。几处文言行文的设置，反而更能让人感觉到文书中的情感，增添了感染力。 

周法官这篇文采斐然的裁判文书之所以动人，并不在于用了几句文言文，而是因为他采用了传递“法的精神”的合适表达方式。案件中涉及的孝道是中华传统美德，如果使用“法言法语”，虽然也能表述判决理由，但可能缺少温度和情感、难以引发公众共鸣。古文经典中，对孝道相关内容的论述颇多、又意味深长；有的文言句式也能加强情感表达，择合适者取而用之，不仅能增添文书的可读性和文学性，也能让说理更到位、让人更能信服。通过文言点缀法言，法律少了几分冷冰冰的色彩，法理结合更显厚重与温情。该裁判文书获得2023年北京法院优秀裁判文书一等奖，也说明法院系统肯定这一表达方式。

一篇涉及孝道的裁判文书用了文言文，并不意味着，所有的裁判文书都要拽几句文言文、堆砌华丽的辞藻。裁判文书写得好不好，要看法官有没有结合具体判决内容，用心寻找合适的表达方式、用心思考如何将说理与释法结合。2018年，最高人民法院印发的《关于加强和规范裁判文书释法说理的指导意见》，对裁判文书的“释法说理”做了阐释，提出要“阐明事理”“释明法理”“讲明情理”“讲究文理”。裁判文书需要客观表述案件事实和依据的法律规范，但要让法条背后的法律精神得到公众认可和信服，传递想要弘扬的公平正义、社会美德，在撰写时就得考虑情理法协调、增强说理效果。

“正义不仅要实现，而且要以人们看得见的方式实现。”一篇好的判决文书，也是正义实现的呈现方式，能让公平正义抵达公众心间。不管文言文还是白话文，只要不以辞害意，只要有助于传递法治精神，不妨大胆探索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