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代人,似乎一生下来就和茶有缘。小的时候,围在炉边等着大人们把洋铁片做的汆儿,往炉膛子里一放,不大工夫水就哗哗地开了,拿过放好茶叶的大茶缸子往里一倒,随着开水一冲一泡,瞬间一股淡淡的茉莉花味儿随着热气洇晕着弥漫开来,令人神清气爽。这时大人们把沏在大茶缸里的茶倒在玻璃杯里,再折回去砸一下,稍顷倒出小半杯,说一声“慢点喝,别烫着”,于是这喝茶的日子就开始了。不过,那时候,大人们不让小孩儿们多喝,说是怕茶喝多了睡不好觉。这就是我小时候喝过的茶,北京的茉莉花茶。
等到上班了,自己能去茶叶店买茶的时候,才知道这茶叶等级之多,品类之广,竟然有那么多价格昂贵的茉莉花茶,至今都没喝过。而我们平常喝的只不过是带有老叶子的茶梗儿。那时候的一斤大概30元至60元之间,而今也就是200元至500元的茶了。有一年,想喝好一点儿的尝尝,禁不住花了20元买了两颗茉莉牡丹绣球,冲泡之后,在杯子里伸展着开成一朵球状的绿色牡丹花,其形其色其香其汤,至今仍在我的记忆中。后来,跟老师们学习创作时,知道了“赏茶”这个词儿。
那时候,我就一边学习创作,一边在单位里值夜班,值班时为了防止瞌睡,每人都沏一大杯浓浓的茶,叫茶叶末儿,用的杯子是大个的塑料瓶子,一口下去,那苦汤子杀口,提神儿,还消食儿,可谓痛快之极。茶叶虽次了点儿,但仍有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儿,后来又记住了一个名词叫“高碎”。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高碎竟然不好买,直到今天仍然是抢手货。高碎,美其名曰就是售卖茶叶时残留的各种不同等级的碎茶,虽然样儿不太好看,可是味儿好,还便宜,一沏出来,那茉莉花香的味道,让你感觉这茶就是够味儿,就是靠谱儿的好茶。
记得三十年前,中国作家协会在苏州枫桥建立创作基地,当时我很幸运随团前往苏州参加了揭牌仪式,记得有王巨才书记,有邵燕祥老师,有林斤澜老师,徐城北老师,刘兆林老师,李传峰老师,景宜老师,吴志实老师,尹汉胤老师,出版社的小冯老师和我。当时我算比较年轻的,跟着这么多文学大家在一起,真的是开了眼界,长了知识,得了真传。记得揭牌仪式完了之后,就安排了文学考察,在一处叫七里山塘的地方,我们分别上了两条带棚子的小船,这时,有老师说,要是有杯茶喝,那就太美了。于是,我赶紧跟船家商量,能不能给大伙儿泡壶茶。没想到,船家竟然同意了。只是连连说:怕是他的茶不好,怕大家喝不习惯。他边说边摸索着从一个旧布袋子里掏出一个报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边绿绿的已经面目全非没有了叶子的碎茶叶,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自己家种的,带在身边自己喝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赶紧接过来让老师们看,没想到邵燕祥老师上前闻了闻说:这是当年的好茶,明前茶。于是,我飞快地找来一次性杯子,用船家的开水壶,为每一位老师沏上一杯茶,瞬间一股淡淡的似麻酱般的茶香在船上弥漫开来,徐城北老师呡了口茶,又认真看了看杯里的茶叶,笑着说,我给这茶起个名儿吧,叫枫桥高末。老师们一致称好,一致赞成。于是,就有了这样一段故事,七里山塘品枫桥高末。
其实,我们北京的花茶里就有叫茉莉高末的,只是这末真是末,也有叫茶土的,如今早已经见不到了。
要说北京人喝茉莉花茶,那是由来已久。传说清朝那会儿慈禧太后就好喝这一口儿,还得是茉莉双熏的,还要配上宫里的“万寿无疆”瓷盖碗儿。如果说茉莉花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宋代,然而真正融入到北京人生活之中的时间,大约是在晚清时期。其独特的香气和口感,早已成为北京人生活中的一道风景了。
告诉您一个小偏方,平常日子里,如果您美食吃多了,感觉肚子不舒服时,您就沏上一杯上好的茉莉花茶加白糖,喝下去立马儿肚子里就舒坦。
说了规齐,还得是北京的茉莉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