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买蔡磊所著《相信》一书时,浮浅地觉得不过是一本励志书,有一点参与公益活动的自我宽慰。然而,端起书,读下去,完全颠覆了最初的揣度,一种人生无常的痛感过后,体验的是超强生命的巨大爆发力,看到肉体的局限和生命之上壮阔无涯的精神世界。正如“人民英雄”国家荣誉称号获得者张定宇所写:“蔡磊先生更像是一颗飞速降落中燃烧的陨星,在短暂的时间里爆发出最大的能量,用生命照亮了茫茫夜空。他是在用最后燃烧的生命之光,为这世间的伤痛疗愈”。
蔡磊上名校,进名企,依靠出众的才能和“玩命”的拼搏,在互联网和财税领域获得超凡业绩,是不折不扣的学霸和商界精英。41岁时,被确诊身患世界第一绝症“渐冻症”,好运戛然而止,如他所说:“人生被劈成了两段。”
《相信》第一部分由12篇序组成,撰写者皆为享誉国内外的名家大咖,从不同角度理解赏析蔡磊面对绝症超常的勇敢及其展现的意义。第二部分,作者从确诊写起,陈述自己带着“渐冻”躯体,历时四年投身攻克渐冻症这场特殊战斗的所思所为。作品像主宾互动的现场访谈,生动鲜明,代入感极强,给读者以感动和关于生死、科学、创业、希望的思考。“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蔡磊的“弘毅”超越生命极限,印证了一个道理,只要自己不倒,没什么能真正打倒你。即使肉身倒下,精神也将闪动着飞翔的灵光,破茧成蝶。
“死神”将临,何以面对?《论语· 先进》篇中,面对弟子有关死的疑问,子曰:“未知生,焉知死?”主流学派的生死观影响深远,世人往往不愿不敢面对死亡,蔡磊给出迥异的回答。2019年9月30日,一个阳光灿烂的平常日子,国内最权威的渐冻症专家对他说:“只有这一种可能了!”且收拢双手,用“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的掌间距离告诉他生存期多么短。概率十万分之二的病就这样落在他头上。渐冻症,与阿尔茨海默病、帕金森病同属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渐冻症病程发展最快。19世纪20年代,第一次有医生发现并描述这个罕见病。1874年命名为“肌萎缩侧索硬化”。200多年过去了,直到今天,依然零治愈,100%致残,患者所有能力逐渐消失,随时死亡突降,平均存活2~5年。一个“电梯都不愿等”的互联网领域“拼命三郞”,莫非就这样等死?“走出医院大楼,站在没有遮蔽的阳光下,手脚冰凉”,脑袋几秒钟空白后,蔡磊直奔一家企业详谈业务,照常工作。回到家,他对一向坦诚相待的爱妻说:“……我们离婚吧。”那时,儿子不满1岁,咿咿呀呀扶着床栏尝试站起来。药学出身的妻子没有崩溃,她直视着他说:“你想都不要想……我就是后盾。”惊、痛之后,住院进一步检查。他开始了解渐冻症的相关知识,把网上所有能找到的国内外学术论文资料全部下载,运用医学翻译软件海量翻译、阅读。两三个月刷下1000余篇与渐冻症相关的核心论文,买了70多本专业书籍,昼夜苦学,相当于学完生物医学研究生阶段的专业内容。知道越多,越明白命悬一线。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人生倒计之时,他向世界级“死神”发起挑战,为攻克渐冻症拼尽余力成为活着的要义。
“互联网思维”的巨大潜能。蔡磊第一时间拜访所有能找到的权威专家,发现怀揣理想的医务工作者与他有着共同心愿。得知医疗所需病例样本数据远远不够且急迫,蔡磊开启全新创业。一个患者一个患者联络,“渐愈互助之家”触达的渐冻症患者上万人,搭建起全球最大的民间渐冻症患者科研数据平台,“用互联网的力量,拼上攻克渐冻症的重要一块拼图。”建起核心团队,寻找专家,争取投资人,从医生到药企再到科学家,从成本收益的角度撬动资源,助力医疗机构和科学家更快推出新药。然而,现实境况是,“一款药物从基础研究到审批上市,是巨额资金投入与运气交织的残酷游戏,是要历经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疯狂马拉松。”全世界30年来为攻克神经退行性疾病已经投入约1万亿美元,收效甚微。研发者动力不足,国内外很多研究止于试验阶段。将被死神带走的蔡磊自不量力,连夫人都觉得他比骑着驽马举着长矛冲向“风车”的堂吉诃德还“奇葩”。面对近乎绝望的现状,蔡磊见招拆招,他明白科学技术史上的任何一次突破,系统性的力量不可或缺。不计其数的节点,会将资源连接成线、交织成网,多一个科学家研究渐冻症,渐冻症患者就多一分希望。重要的是,“要打破旧有的游戏规则,把资金、实验室、药企、患者和医院都连接起来,尽最大可能缩短研发时间。”蔡磊拜访了100多位知名投资人和企业家,慷慨激昂地推出200多场演讲,却没有解冻企业家的风险意识。他转向推动慈善筹款,成立投资基金。在相关部门支持下,组织发起第二次“冰桶挑战”,第一个走上台,同时捐出100万元。现场火热,结果却是募集到的社会捐款仅有区区10多万元,还遭到非议。冷彻心扉的是从一双双眼睛中读出“不可能,不相信,不值得”。一次次推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在众人眼里不一定是勇士,也可能是个荒诞的小丑。蔡磊绝不退缩。一年时间,个人投资过千万,股票卖得所剩无几,房子挂了出去,将挑战不可能刻进DNA。“互联网的基因就是相信没有不可能,相信任何之前做不到的事情,别人认为不可能的事情都可以通过技术创新去实现、去创造。”融资困难,重新择路,以自己的专业性、影响力和资源,为愿意参与的科研团队和机构提供支持、合作、赞助、协调,从项目发起人变成资源协调人。不懈努力,终传佳音,除了投资基金,他还发起或联合发起4个公益基金,其中攻克渐冻症慈善信托是一个和诺贝尔奖一样可以永久存续的信托基金,高效可持续的商业模式保障攻克渐冻症事业长盛不衰。临床研究、招募患者等各项工作顺利推进。到2023年初,推动和追踪的70多条研发管线,30余条失败,还有30余条在研,其中约10条已在或即将进入临床试验阶段。他与妻子并肩开启直播以对“破冰”事业持续支持,打出最后一颗“子弹”——捐献自己的身体,影响推进遗体和组织样本捐赠……业内科学家评价:“蔡磊把渐冻症药物研发的时间向前推动了至少10年。”
生生不息的救赎。像一个被恶魔步步紧逼的斗士,无路可逃时转身迎上前绝地反击,纵使不敌,也绝不束手待毙。蔡磊拖着病体不屈不挠搏杀在生命科学的战场,处处体现了灵活变通智慧闯关的科学态度,他千方百计整合资源,寻求体系性的力量。“可与立,未可与权。”最高境界的坚持在于适时权衡变通。蔡磊的行动超越渐冻症治疗的医学范畴,带给世人的是思维模式和精神层面的影响。华大集团CEO尹烨感慨:“一个人的力量固然小,但是汇涓成流、聚沙成塔。万物皆有裂痕,那就是光照进来的地方。蔡磊先生是一个追光的人,所以他必将身披彩虹。”不是有希望才去努力,而是因为努力才看到希望。德不孤,必有邻。蔡磊带动着越来越多的追光者,科学界、医学界、企业界、传媒界、公益组织等领域的顶尖专家学者行业翘楚携手相助、同程前行,为专业而优秀的团队和一拨拨前赴后继的患者病友及爱心人士送上温暖,同为业内精英的妻子鼎力相助及亲友团无条件付出,汇聚成蔡磊奋勇向前的能量场。不啻微茫,方可造炬成阳。新东方教育集团创始人俞敏洪在序言中写道:“在芸芸众生中,总有一些人,他们就像普罗米修斯一样,即使被铁链锁在峭壁上,每天被鹫鹰啄食内脏,也要把照亮黑暗的火种传递给人类。”蔡磊就是这样的人。大树倒下,方能丈量高度。倒下的大树依然开枝散叶,顽强地绽开一片青绿,撑起生命的新春。多少罕见病吞噬着生命,多少苦难厄运伺机袭击,多少绝境险峰有待翻越,不用慌,请相信相信的力量,相信希望——希望像驱逐黑暗的光芒,照亮灵魂的方向,成为生生之力永不沉沦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