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李的烦恼》:“无题”背后情感迷宫
北京晚报 | 作者 王微

2025-08-11 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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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李的烦恼》 马鸣谦 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当李商隐随口吟出这句诗时,他仍对自己的一切感到迷惘。在作家马鸣谦的《少年李的烦恼》中,李商隐似乎在一个迷宫中久久陷在迷雾中。他不羡慕道家的神仙异说,认为那是荒诞的;他不论佛家的空有之辩,认为只有解脱才是真谛。而他自己,也只是人生一逆旅罢了。他想象父亲为自己取的商隐之名,期望他能如商山四皓那样入世辅王佐,出世修心道。而久居幕府不得志的李商隐,仍在迷宫之中不停地追问答案。

马鸣谦的《少年李的烦恼》并非传统传记,而是一部以诗为锁、以情为匙的“心理考古”之作。商隐诗素来以绚丽多姿和晦涩难解著称,作品背后的人事面貌若隐若现。马鸣谦在创作酝酿时,对义山诗采用多种研究成果和现代心理诠释法进行深入解读。书中刻意避开了对李商隐诗歌的学术化注解,转而通过小说叙事填补史料的空白。

如董乃斌所言,“你对唐史下了大功夫,对历史的方方面面都研究得非常到位,特别是各种人物关系都考查得非常仔细明晰,偶有假设,也很合情理。重要的是,你把一般传记中的许多空白而又为读者所关心的地方都充实起来,丰满起来,运用小说家的智慧和功力,把人物描绘活了。”作者以扎实的史料为基础,用小说家的智慧丰满人物,用“以诗证事”的手法,形成贯穿人生的逻辑链环。

小说以“迷宫”隐喻李商隐的精神世界,那些晦涩的意象、隐秘的恋情、党争中的挣扎,被拆解为少年入道、青年应举、幕府浮沉三重时空的叠印。当读者跟随叙事走入这座语词迷宫,方知所谓“难解”,实则是诗人对命运困局的诗意抵抗。

小说以七个类似短篇小说的篇章加一个附录的形式展开,这种结构不仅增强了故事的层次感,也使得李商隐的人生经历得以从多个角度进行描绘。

在少年学道阶段,小说通过主人公的心理层面和社会活动,展现了李商隐早期的生活状态。这一阶段的描写可能侧重于他对道教的探索以及对自然和哲学的思考,这些内容反映了他年轻时的理想与追求。在青年应举阶段,小说通过主人公的经历,展示了李商隐在官场和理想的挣扎中的努力与挫折。这一阶段的叙事可能强调了他在文学上的成长以及对社会现实的关注,同时也可能揭示了他内心的矛盾与挣扎。

在中晚年尤其是幕僚的生涯中,描绘了李商隐在仕途上的起伏与挑战。这一阶段的描写可能涉及他对政治的失望以及对个人命运的反思,同时也可能展现了他对家庭和友情的重视。附录部分则通过李商隐友人和令狐绚的回忆,从侧面补充了主人公的生平事迹,使得整个故事更加立体和全面。这种多角度的叙述方式,不仅丰富了小说的内容,也使得读者能够更深入地理解李商隐的人生轨迹和内心世界。《少年李的烦恼》通过其精心设计的叙事结构,成功地将李商隐的人生三阶段演变呈现出来,使读者能够全面而深入地了解这位诗人的内心世界和人生历程。

书中对于李商隐的情感着墨颇多,而李商隐的情爱诗在传统的伦理道德中,人们对其解读总伴随着误解,有说是政治讽刺,有说是社会炎凉,总之,李商隐隐喻而又浓厚的情感表达,总被误以为是顾左右而言他。书中则对李商隐的感情世界进行了探究,还原李商隐无法言说的真实情感。

马鸣谦对李商隐情感生活的描述,延续着苏雪林女士和陈贻焮先生的研究成果,用文学填补了史册的裂隙。书中三位女性:宋华阳、王琬(王氏)、张懿仙,与李商隐人生的内在困境交相呼应:宋华阳代表“禁断之恋”。玉阳山学道时期的初恋,被史料寥寥数语带过。在陈贻焮先生的研究中,李商隐早年入道期间曾与一位姓宋的女冠发生恋情,过后女冠随了公主入宫,两人就此远别,但他们的关系还是泄露了,他们的相爱遭到干预,变成了悲剧的结局。小说以细腻笔触还原二人相爱的细节,将道教清规与情欲萌动的冲突,转化为“白道少年”对自由意志的初醒,对自我的探索。

王琬象征“理想与现实的撕扯”。因王琬其父王茂元属“李党”,这也让与“牛党”交好的李商隐陷入中晚唐的党争之中。而作为李商隐之妻,王琬不仅是牛李党争的牺牲品,更是诗人仕途困顿的镜像。外出离家的李商隐,回家后看到妻子的消瘦憔悴,看到成长迅速的孩子们,自是有说不出的难受。李商隐能做的就是静静地听妻子讲述他离家后的各种事情,如书中所写仿佛“在聆听山间溪水的呢喃”,以弥补心中的愧疚。张懿仙则揭示“晚年的妥协”。东川幕府时期,柳仲郢赠歌妓张懿仙予李商隐。史料仅载其“婉拒”,小说却展开一场精神对话,张懿仙点破诗人对纯粹情感的执念实为逃避现实的借口。这本小说开篇那虚幻、玄奥的描述,朦胧的氛围是以晚年李商隐与张懿仙的对话与互动起笔的,给李商隐的故事定了调子。三人并非符号化存在,而是照见诗人内心棱镜的三束光——道德禁锢、政治倾轧、生存压力,经由她们折射为李商隐诗中缠绕一生的“烦恼”。

马鸣谦曾说:“要复原、模拟、想象义山的恋爱情事很有难度,但如今已掌握了他的隐语修辞术,如今再解读诗作就比之前顺利多了。”也正是如此,让小说与李商隐的诗一样,有了朦胧感有了极具标识的个人意象,有了情感浓度极高的个人表达。


编辑:李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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