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1-07 11:35
又到一年记者节,其实这一天对于我们媒体来说像节日,但是又不太像节日。因为这一天他不放假,可能很多人还要忙着采访直播或者跟进热点。但在这一天我们还是会去回望来路,回首初心,尤其是在今天这个自媒体时代,今天的记者们到底有什么样的责任与情怀,又有什么样的压力与迷茫?
文字实录——
闫明:我们今天专门请了两位同事来聊一聊。一位是干十多年记者、现在转型新媒体业务的刘昊老师,一位是专注于民生的监督报道的小鹿(鹿艺佳)老师。
想先问一下两位,当初是为什么会选择干记者这一行?
鹿艺佳:我大学和读研都学的是新闻,一直都觉得做新闻是个挺有趣儿也挺酷的事情。所以一直都很想说,以后能有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新闻理想。对我来说不是一个选择,其实更像是我学生时代的一个梦想和目标。
刘昊 :说起当记者时间比较久远。在初二的时候,应该是政治课老师让说未来的理想,然后当时就说的是想当记者。因为这个职业对我来说,比较有诱惑的地方,一个是别人知道某一件事儿,是我们告诉他们,所以我觉得这个是一个特别酷的事。然后还有一个我比较享受一种感觉,就是文字变成铅字的感觉。
闫明 :我选择这一行,也是因为当时在媒体实习的时候,发现你写的很多东西是能确确实实去带来一些改变,甚至说推动一个问题的解决。而且这一过程中你也能体会到不同人的不同的生活状态和生活轨迹,就好像自己也经历了一遍一样,这种经历别人经历的感觉会让人很充实。
闫明:两位采访经历很丰富,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深刻的采访跟我们分享一下。
鹿艺佳:我印象比较深的应该是23年的一次采访。当时是我们接到一个老教师的热线来电。他当时跟我说他们一共有34个老教师,为办房产证的事儿奔走了二十多年,但是房产证一直没办下来。因为年纪都比较大了,他们也跑不动了。所以我当时听完也挺触动的,房子对咱们老百姓来说都是大事。我就想去关注一下。
二三十年前的事儿了。所以再去梳理当时的这些历史材料,去摸清当时的来龙去脉是怎么回事,问题卡在哪,其实难度是非常大的。所以当时也是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不过好在最后那篇报道还是做出来了。
后来也一直在关注这件事儿的进展,所以一直到24年的时候又去做了追踪报道,进一步去看他这个办证的瓶颈到底卡在哪儿,有没有可能打通这个办证渠道。所以直到25年,就今年上半年的时候,老教师特别高兴,特别激动地找到我说,小鹿,我们大红本拿到了,多亏了你,特别开心。让我觉得我们是真的可以通过报道去帮助到一些人我也从那件事儿看到了报道的力量,所以现在回想起来都会觉得自己也很有力量,很温暖。
刘昊:十年前2015年的时候,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我当时还在采编部门,我们做的这个“九三特刊”,标题叫《国家英雄》。
当时我们采访了一位老兵,当年他是89岁,然后我们还请了一位小同学,当时他是三年级的小同学,他们两个人互相写了一封信,登在我们的报纸版面上。然后到了今年,我们邀请他们两个人十年之中第一次见面。我们本意就是想把这个抗战精神有一个传承的这种感觉。当我们去老人家里采访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在他们家的墙上挂着我们当时的特刊,老人一直挂了十年,我觉得这个细节就是对我们这个职业最大的肯定。我们可以走进别人的生命,我们可以去一直陪伴着他们,读者也一直陪伴着我们。
闫明:有一种那种时光就在我们指尖在报纸上流动的感觉。
闫明:《觉醒年代》里面一个民国时期的一个老报人,就是邵飘萍。当时《京报》的主编,他就问北大的学生,“当一名合格的记者应该具有什么样的素质?”但其实我们今天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今天再看,其实这个问题也没有过时。
鹿艺佳 :我觉得其实不论在哪个时代,可能有一些记者的这种职业素质是从来没有改变过的。比如说对真相的执着追求,我们对世界的探索欲和好奇心,我们去秉持的人文关怀和正义感。因为咱们都说记者是时代的记录者,但是其实我们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社会的观察者。我们是需要真正去融入这个社会,去真正有所体验和感悟,才能写出有人情味的东西来。我觉得这个是作为记者挺不可或缺的。
刘昊 :如果你想成为一个好记者,比较重要的就是你不要觉得自己是记者,你不要认为记者很特殊,你需要去诚恳地跟你的采访对象去交流,才能得到真实的答案。所以我觉得这个是能够去融入别人的生活,这是一个很重要。然后作为记者还得勤奋,还得充满好奇,充满热爱
闫明:提到邵飘萍,我还记得他有一句很有名的话叫,“铁肩担道义,辣笔著文章”。他就是形容这记者这一职业,其实这里面拥有很大的责任感,也有很大的情怀。
鹿艺佳:我觉得这十个字就挺沉甸甸的,其实是对我们职责使命的一个概括了。我觉得记者他不仅仅是时代的记录者,信息的传递者,其实更是社会进步的推动者。我记得之前有一个小的采访的时候,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他说你做这篇报道有什么用呢?你就算这事儿能成,那解决的也只是这一个人的一件小事儿,你也改变不了这个社会。
对,然后我觉得也确实是咱们没有任何一个职业能通过一件事儿去解决所有的社会问题。它本身社会进步,制度的完善以及城市的发展建设,本身就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但是我觉得我们作为记者,就是要通过一篇一篇的报道去产生一点一点小的影响。这么多个人,这么多事儿汇聚起来,就会产生不一样的化学反应。
刘昊 :我最近刷视频号里边听到了一首诗,叫《用生命影响生命》,这首诗的大概意思是这样:把自己活成一道光,因为你不知道,谁会借着你的光走出黑暗;请保持心中的善良,因为你不知道谁会借着你的善良走出绝望;请保持心中的信仰。因为你不知道谁会因为你的信仰走出迷茫;请相信自己的力量,因为你不知道谁会因为你而相信了自己。用生命影响生命,我觉得就是我现在从事行业从事这个职业的理想。
闫明 :其实严格来讲我们都是干纸媒出身的,现在外界也会经常说,传统媒体已经过了它的黄金时代了,或者纸媒已经过了它的黄金时代了。记者这一职业好像也没有过去那么有光环了。社会对那个媒体这一行业,对记者这一职业也有更多元的评价了。虽然也有赞扬,也有信任,但同时也有一些负面的声音,比如说不信任,甚至说诋毁。然后还听到有人说“学什么也别学新闻”。
刘昊:那个学什么都别学新闻的那位同志,已经改口了。我们获取信息的方式,已经不是单一的模式,有非常丰富的模式。所以其实我觉得面对这样的时刻,我们要勇敢去拥抱它。记者不应该觉得失落,应该更有那种学习的动力,让我们能掌握更多的技能,去做好我们的工作。
闫明:所以有的人说我们现在已经过了黄金时代了,昊哥对这个观点认同吗?
刘昊:看黄金时代是怎么定义的?我觉得可能借用狄更斯《双城记》里面开头,是一个最坏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没有互联网的时候,可能大家只是从报纸了解信息。这样的话对于一个记者来说,你想成功只有把稿写好,这么一条赛道。但是现在各种各样多元的这种传播渠道,也给我们的同行提供了更多成功的赛道。当然写好稿子是最基础的,但是在这个最基础之上,你有更多的空间舞台去呈现自己去展示自己,你也可以更快地获得成就感,你也可以更快地了解到你的文字帮助了谁,影响了谁。
鹿艺佳:我非常赞同浩哥的观点。其实我们说过去的黄金时代,可能就是仅仅是指的这三大传统媒体作为唯一信息发布渠道的那个时代,确实是过去了。也会有一度会觉得说传统媒体是被边缘化,然后是会觉得不够接地气儿了,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但是我觉得正是因为这么多的嘈杂的或者说这种信息多元的情况下,是需要有专业的记者来站出来,去给大家一个更加专业,更加有深度的东西。所以我觉得与其说黄金时代过去了,不如说这个时代其实更在呼唤着我们用去迎接新的挑战。然后这其实是我们的一个机遇,抓住他没准就是下一个黄金时代。
闫明:一些自媒体写的一些稿子,然后可能配上一些比较惊悚的标题,然后文中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论调,然后可能调动一下情绪就能分分钟10万+。但是这种情况下也会对专业记者一种心理压力。可能很多人也会自问,我们这个工作的意义在哪?今天是不是还真的需要记者这一行业?
鹿艺佳 :其实确实是,现在自媒体很多时候确实更快更新,有的也确实挺好玩的,咱们还是要首先肯定自媒体它的本身的价值的。它一方面是给了大家充分自由表达的空间,另一方面也确实有很多优秀的自媒体工作者,他为公众带来了很多新鲜的不一样的视角和内容,这个其实也是我们值得去学习的地方。但是要说因为有了自媒体专业记者就被淘汰了,我觉得no no no,我觉得完全不太可能。因为我们的价值也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它作为信息伟业的发布者了。我们更多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些海量的庞杂的信息中去做一个深加工和精加工。在那些真假难辨的、鱼龙混杂的那些信息碎片里面,我们去挖掘真相,去客观报道,我们去守护社会的公平正义和人民的利益。所以这个是我们现在的价值。
刘昊:就像梁启超当时说报馆越多国家越强。自媒体越多,我觉得专业媒体应该越强。这实际上是给我们提供了更多的伙伴,更多的朋友,然后也有更多的竞争。这样的话这个职业,这个行业才可能健康发展。记者这个职业,你要想当个好记者确实是比较难的,需要你具备各种各样的能力。不能只会,复制粘贴。如果你只会这些,那AI一定会马上替代你。
闫明:相比过去,我们现在确实是面临一个新的局面。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现在这个舆论环境也确实是变得更嘈杂了。想要去冲破众声喧哗,一个很重要的就是需要有权威的报道,需要客观的报道,也需要有锐度,有深度的这种思考。那这些东西需要谁来提供呢?可能很大部分需要专业记者,专业媒体来提供。所以说换句话说,我们现在这个时代当然不是不需要记者了,反而是更需要专业的记者,专业的媒体去坚持好自己的这个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