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新趣|御稻一穗传,金秋时节京西稻流香古今
北京晚报·五色土

2024-10-09 19:43 语音播报


十月金秋,正是京西稻成熟、收割的时节,同时也是游赏稻田的好时候。搭乘西郊线,在颐和园西门站下车,步行来到北坞公园和北边相连的两山公园(又名玉东郊野公园)。这两座公园位于颐和园万寿山和玉泉山之间,东面紧邻颐和园,都种植有京西稻,这几年随着“稻田打卡”出圈,越来越多游人专程踏访而来。行走在稻田中,看到泛黄的稻穗沉甸甸垂向大地,锋利碧绿的茎叶伸向天空,正是京西稻标志性的“青秆黄云”风景。尤其是在两山公园的“稻浪流香”景观处,大片稻田背衬着碧空晴云下耸立的玉峰塔影,四周秋树环绕,令人忘却不远处的喧嚣,漫上一层旧日的乡愁,也恍然看到历史上那连绵三山五园的“稻田景观”。


秋日京西稻  张玉瑶 摄

好水出好稻

国庆期间,长安街立体花坛装饰一新,喜迎游人。若是经过西单东北角的“花园乡村”主题花坛,打眼就会望见贴着“丰”字的浑圆粮仓,而若再留心看,会发现环绕着粮仓的是一盆盆水稻,结实饱满的谷穗,寓意着丰收的喜悦。这水稻,不是从别处运来的,而就是产自北京、大名鼎鼎的京西稻。这其实已经是盆栽京西稻第二次参与这项盛事了——去年国庆期间,它们首次登场,向繁华的长安街致以来自京西土地的问候。


京西稻亮相长安街   杜振东 供图

当初,盆栽京西稻亮相长安街的构想,是京西稻文化研究会向北京市园林绿化局提出的,最终被采纳。所谓“京西稻”,如其名,主要是指原产地在北京西郊、以今天海淀地区为主所产的水稻。京西稻文化研究会会长杜振东特别厘清说,它不是特定的一个品种,而是一个系列,包含多个细分品类。

在人们的惯性认知中,南米北面,南稻北麦,水稻不是北方的典型作物,但也有例外,京西稻就是一例。海淀背靠西山,分布诸多低洼区域,在地形、气候的共同作用下,河流、降水、地下水丰富,泉眼遍地,虽处于北地,却有不亚于南方的水文条件。尤其是被乾隆赐封“天下第一泉”的玉泉山泉水,是专供皇家享用的水中精品,也同样慷慨地灌溉着大片的京西稻田。好水出好稻,京西稻就是自然造物给予这块土地的馈赠。


京西稻  杜振东 供图

对于海淀人来说,京西稻尤其有着特殊的情感意义。“稻香村”“稻香园”“稻香湖”……这些留下来的名称,标志着京西稻在海淀的“存在感”。在杜振东的儿时记忆中,京西稻是十分珍贵的粮食,只有节日时才能出现在饭桌上,而且煮饭是舍不得的,大多是用来煮粥。一碗京西稻粥,可以说是食物匮乏时代的飨宴。“好吃啊!不像米店卖的籼米很干,京西稻米看着有层油,煮成粥盛在碗里,米汤颜色青绿青绿的,不一会就结一层淡绿透明的皮,喝起来特别香!”

查阅史料,历史上京西稻早就声名远扬,品质上佳,产量却极低,纳入皇家享用的贡米。据说慈禧太后酷爱京西稻粥,一日三餐都要御膳房为她备好。上至宫廷,下至民间,最朴素本真的粮食才最见其质地,道理是相通的。


京西稻田  杜振东 供图

御稻一穗传

北京种稻的历史不短,可查的最早记载是在《后汉书》中,张堪任渔阳太守时在狐奴县(今顺义狐奴山下一带)开稻田八千余顷,劝民耕种。张堪就是东汉杰出科学家、文学家张衡的祖父。据此推测,至晚其时,泉源充沛的海淀一带也当有水稻种植。


京西稻成熟时  杜振东 供图

京西稻脱颖而出,成为一张誉满京城的名片,主要是在明清,尤其有赖于康熙、雍正、乾隆这几位清朝皇帝所做的贡献。他们除了享用,还躬行关心稻田农事,多次整修京西水利,还在静明园、清漪园、畅春园、圆明园等皇家园林内外大面积种植水稻,设立“稻田大臣”,将京西稻纳入皇家管理。据杜振东统计,清朝时皇家稻田长年保持在一万亩,遍布皇家园林内外,北坞、中坞、船营、六郎庄、万泉庄、巴沟等地都被大片稻田环绕,是京西一大胜景。皇帝及文人墨客也为京西稻留下大量诗篇,单是乾隆一人,描绘京西稻的诗就有300多首,他常将其比作“黄云”“绿云”,毫不夸张。

热爱自然科学的康熙皇帝本人还亲自培育了一种“御稻米”,并总结出“一穗传”的水稻种植技术,此事被他详细记载在自己的《几暇格物编》中:某年六月下旬他在丰泽园稻田中循行,其时谷穗刚长出,忽然见到一棵高出众稻之上,穗已坚实,便将种子收藏起来,来年继续实验和培育,历经多年,育出早熟的新品种。其米色微红粒长,气香味腴,因出自御田,起名御稻米,不仅供给内膳数十年,还推广到京外其他地方,包括南方。

乾隆也像其祖父一样非常重视水稻栽培,下江南时带回优良品种“紫金箍”(稻茎凸鼓处有一圈紫色,故名),在北坞一带就有种植。今天海淀种植的京西稻,经过一代代科学家和农人的培育、引进、发展,拥有了更加丰富的品种和成熟的技术,但皇帝们留下的“胭脂稻”“紫金箍”也并未消失,依然被种在今日田中,成为盘中餐。就像一块活着的化石,延续着今日和传统的关联。

种稻本是农家的事,唯独京西稻,和皇家关系十分密切。清朝皇帝为什么如此重视京西稻,着实是个有趣的问题——笼统言之,这当然体现出封建统治者“以农为本”的一贯政治思想,但为什么偏偏是水稻,而不是小麦、玉米、高粱或其他别的粮食作物呢?杜振东分析,这里面还体现出独特的艺术和审美理念。清朝祖先来自苦寒之地,传统以骑射为生,对江南水乡、耕读文化充满欣赏和向往之情,除了亲下江南,也设法把江南景致“搬到”京城,最典型的就是三山五园的营造多有参考南方园林,而再将南方典型的稻田风光巧妙融入其中,可以说是这一景致的添花之笔。圆明园耕云堂、丰乐轩、多稼轩、陇香馆、田字房,静明园省耕别墅、课耕轩,清漪园耕织图等诸多景观处,皆种植大片稻田,和瑰丽的皇家园林融为一体,构成园林风光的纽带和有机组成部分。皇帝每年也会在圆明园内的稻田举行亲耕仪式,以示重农之意。除了象征性,现实功能也不小,大片京西稻田供给皇家米粮,大大省去了南米北运的成本,平抑了北方米价。


秋日京西稻  张玉瑶 摄

站在今天的角度来看,正是由于和皇家的“特殊关系”,并和皇家园林巧妙结合,京西稻拥有了别具一格的文化含义。2021年颁布的《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条例》,在“三山五园地区”保护内容下,特别提出“稻田景观”,可以说是应有之义。杜振东认为,“稻田景观”和三山五园形成紧密联系、相互依存、相互借景的关系,没有稻田景观,三山五园不完美,没有三山五园,稻田景观也将失去政治、经济、文化、艺术等多重价值。

【科普】

北京多地重现京西稻田风景

新中国成立后,京西稻的种植面积长年保持数万亩,最大时一度将近十万亩。在很多老北京人的记忆中,密密的稻叶稻穗,水田里出没的青蛙、蛇、鱼虾、水鸟等各类动物,都是儿时常伴的风景。

2000年以后,由于气候、水位变化及城市规划发展,稻田面积和产量都缩减很多,最少时仅有1000余亩。保护京西稻及其所承载的历史文化价值迫在眉睫。从2014年起,在有关部门和多方努力下,京西稻的重要意义逐渐被重新挖掘和重视,开启了保护性的种植,至今面积已恢复到2000多亩。上庄一带有专门的京西稻保护种植基地,面积较大,走有机精品化道路,能够供给市场。

此外,颐和园外的北坞公园、两山公园,畅春园遗址所在地海淀公园等一些公园景区,都种植了一定面积的稻田,至今已蔚为气候,是名副其实的当代“稻田景观”。值得一提的是,今年春天刚刚新开放、位于颐和园新建宫门南侧的六郎庄公园,也能看到京西稻田。历史上,六郎庄是冠绝一时的京西稻重要种植地,村民世世代代以种稻为生,后来虽整体搬迁到上地柳浪家园小区,依然不忘“村史”,在小区空地特别开辟了半亩地的稻田,每年稻熟时节举办品粥节,吃着自己种的稻米,守护着京西稻人的初心。六郎庄公园重现昔年景观,可谓恰如其分。

燕都新趣

编辑:姜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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